出乎祝余的意料, 祝晓申站起来,只是为了拉开旁边的椅子。
看样子,是要请他坐。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祝余心中不屑, 却也不客气, 直接坐了, 主要是为了欣赏祝晓申憔悴的面容。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 这人怎么像老了好几岁。
看着还......怪爽的。
之后的七八分钟,祝余没怎么说话, 只欣赏祝晓申的演技。
演一个慈爱的父亲, 跟背书一样抒发父爱。
老实说,演技真不怎么样,还时不时露出隐忍的神色, 卧薪尝胆那味儿是有了。
大概是看他无动于衷, 还送上礼物。
祝余手指头都没动, 将周大佬巍然不动的矜傲学了个五六成:“这是什么?”
他端起架子来,颇有些御尊降贵的味道。
祝晓申憋气,勉强笑着拆开礼物, 一双鞋。
和当初在祝家时,被刘妈剪坏的那双一模一样, 鞋子尺码都一样, 并不适合祝余穿。
当然,祝晓申本人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祝余则是不屑提, 只问:“送我的?”
祝晓申笑道:“当然,以前是爸爸疏忽,以后不会了,小余, 回家吧。”
祝余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穿的鞋子,脚尖一晃:“还是这双好,周叔叔不让我穿破烂。”
而且,大佬都叫他余余,亲疏高下早已分明。
祝晓申:“......”
真是被惯坏了!
可看祝余脚上那双鞋子,可巧和他送的是同一款式,不同的是这双却是全球限量版,有钱有时候都买不着。
他认得,正是因为想买没买着。
心头的火一拱一拱,一时又按捺住,只心道祝余这么快就变得心高气傲,可见心性轻浮,算是好哄。
救命之恩呢,等祝余回了家,整个祝家就是周嘉荣的恩人,到时候现在那些落井下石的人......
祝余看祝晓申接连运气,也不知这位又在琢磨什么东西。
不过,那不重要。
在祝晓申煽情的说“这世上血缘关系才最牢靠,父子哪有隔夜仇。”的时候,打断了他,好奇道:“是吗,你真的是我爸爸?”
祝晓申卡住,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祝余充满求知欲:“可是,那天在不二见面,冯婉说我是野种,野种就应该在野地里,没有亲人,也没有家。”
祝晓申:“......”
牙都要咬碎,冯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强笑道:“怎么会呢,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一定是听错了。”
当初还做了亲子鉴定,要不然,就凭令香凝当初敢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他怎么会轻易就让祝余进祝家。
听错?
这话祝余就不爱听了,直接放了那天不二时的录音。
他当时倒不是冲防备冯婉去的,毕竟以前在祝家,冯婉从来都是冷漠高傲目下无尘,不曾像刘妈那样......
所以,录音的作用只是想在问祝妈妈的事之后,能反复揣摩冯婉说话的语气、停顿之类的变化,琢磨真假,分辨异常。
没想到......野种、贱人之类的,怪刺.激。
听完录音,祝晓申的脸彻底绿了。
祝余乘胜追击,瞎掰:“冯婉还说,当初是我妈妈先遇到的你,但最后她成为了胜利者,是真的吗?”
其实这不过是猜测,但祝余还是紧张的屏住呼吸。
祝妈妈那么好,哪怕两人无缘见面,可记忆中那许多温情......
祝晓申忽的站起来:“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祝余:“没了。”
脑海中记忆翻江倒海,夹杂着一些庆幸,祝晓申最后道:“是。”
祝余咽了咽喉咙中并不存在的唾.液。
是什么?
祝妈妈才是被伤害的那个,不是她插足了别人的家庭。
原来生活真的比戏曲狗血多了。
又问:“所以,你后来和冯婉搅在一起,我妈妈蒙在鼓里?”
祝晓申:“我也不想,可我们这样的人家......”
令香凝家境一般,进祝家的门,哪有那么容易。
祝余:“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他心中说不出的愤懑,再不与他废话,只冷冷道:“听好了,我要你向外界公布冯婉才是第三者的消息,我妈妈是受害者,我也是。”
祝晓申见鬼一样看着祝余:“不行!胡闹够了就回家。”
祝余笑笑,眼底却冷冷的:“随便你,三天之内,要是我妈妈才是受害者的消息流传的不那么广,冯婉一口一个野种,相信很多人会乐意听这段录音。”
祝晓申伸手想夺手机,祝余倏然后退:“没完呢,我来之前,向周叔叔要了一个承诺,一命换一个承诺,他什么都会答应我。”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要么还我妈妈和祝余公道,要么,看看祝家能在周氏手里撑多久。”
祝晓申看着眼前少年沉静的脸,那神色如夜色中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但底下却涌动着令人心惊的暗流。
他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危险,不仅仅因为周氏的压力,而是......眼前这个人本身的气场和威压。
怎么可能?
他和缓语气:“小余,你还小,很多事不能不计后果的冲动,祝家以后有你的一份,你......再说了,周总那是逗你玩呢。”
祝余:“逗......证明给你看?”
祝晓申不说话。
图穷匕见的时候,他想,如果实在没办法,先将手机夺过来再说。
周家掌权人那么冷血无情的性格,为一个小小的祝余就和祝家对上,哪怕祝家多有不如,可打压却也得费一番功夫。
若是他,绝不会浪费这样的精力。
祝余当着祝晓申的面,拨通了电话名片标注“周叔叔”的号码,然后开了扩音。
电话响了不到两声,接通。
那边传来男人低沉清冷,但又带着某种耐心的声音:【余余?】
祝余:【周叔叔,你说过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什么都可以,对吗?】
其实并没有,就是随机应变瞎掰的。
电话中沉默一瞬,回复:【当然。】
祝余:【什么事都可以?】
周嘉荣:【是】
祝余:【如果,我要祝家呢?】
周嘉荣:【可以。】
电话挂断后,祝余看向祝晓申。
准确的来说,是面如菜色,正怀疑人生的祝晓申。
祝余:“你慢慢考虑,三天,不着急。”
他离开,开门的瞬间,身后传来祝晓申情绪难明的声音:“小余,你就这么恨我?”
冯婉名声扫地,他这个做丈夫的难道能跑的了?
祝余回头看他,嗤笑一声:“恨你的人已经死了,在我这里,你算个什么东西!”
包厢里传来碗碟碎裂声,不知里面是人还是野兽在发疯。
祝余不感兴趣,给周嘉荣发了信息:“谢谢周叔叔。”
聊天界面最顶层显示用户正在输入中,许久,那头回复:“嗯。”
祝余没有立即回润园,得缓缓。
想起原来的房子就在附近,走两步又接到卫敛秋的电话,说他已经开始在聚鑫园上班,有空来吃饭。
聚鑫园就是那个小饭馆。
之前卫敛秋忙医院的事,想辞工,老板没让,说卫敛秋什么时候来都行。
祝余拐了个弯去小饭馆。
惦记着晚上要和周大佬吃饭,他没吃多少,将忙到累瘦了一圈的卫敛秋拖过来,让人垫几口。
卫敛秋没客气,直接从医院奔这里来,饭没顾上吃,真是饿狠了。
看祝余有一搭没一搭,明显没胃口,问:“心情不好?”
祝余:“遇到个人渣。”
假如祝妈妈不遇到祝晓申,那样的品貌,幸福一辈子一点都不难。
提起这事来气。
他长吐了一口气:“有酒吗?”
卫敛秋:“......有,啤酒还是散白?只允许你喝一杯。”
在他这,喝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一段时间假期去工地上装石子,晚上回来骨头都要断了,来半瓶啤酒,第二天又能生龙活虎。
那是他,祝余可不一样,会喝酒吗?
祝余:“白酒。”
卫敛秋就出门,一楼结账柜台旁边就是装散酒的大桶子,他接了一小杯上去。
员工福利,偶尔喝一半杯不进账。
心里憋屈,祝余一口将那杯酒闷了,辛辣从咽喉一路蹿到肚腹,像拿刀子划过去。
惊天动地的咳嗽就没止住。
这酒......劲儿太大了。
卫敛秋递过来凉白开,祝余却也没接。
咳到脸红脖子粗,眼睛都是红的,好久之后才呼一口气:“爽!”
喝酒并不爽,上辈子他喝过很多,被灌醉过,吐更是常事,那能是什么好感受。
可现在,肺都要咳出来,身体难受,心里倒好受多了。
卫敛秋:“傻帽。”
尾音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一边盛了碗汤过来:“赶紧的,喝完了滚蛋!”
祝余没当回事,一碗汤喝的磨磨蹭蹭,直到周嘉荣的电话打过来。
大佬下班了,顺带过来接他,问人在哪里。
祝余发了定位,溜溜达达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个要命的事,问卫敛秋:“我喝酒了?”
卫敛秋:“……你猜。”
祝余:“......”
完蛋!
大佬明确说过不成年,不准喝酒和抽烟。
看看手,还肿着呢。
难道要肿上加肿?
再然后,卫敛秋就观摩了一出借酒浇愁少年上蹿下跳,在窗户边吹风,拿汤漱口的毁灭证据大戏。
嗯......论王者在家长出现后?
半小时后,祝余掩盖完罪证,连前台的玲玲都说他没问题,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不过上了车,还是尽量离大佬远一点。
周嘉荣放下文件:“怎么在这里?”
他知道祝余今天和祝晓申见面,也知道地点在哪里。
至于之前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什么想要祝家如何如何,倒没问。
小孩儿既拿他充面子,充就是了,能理直气壮的要求,算是不错的进步,还可以有下次。
祝余:“来见了个朋友。”
周嘉荣脑海中浮现一张带着野气的脸:“卫敛秋?”
小孩儿那次打架也是因为这个人。
祝余:“嗯,嗳......周叔叔,你怎么知道敛秋?”
周嘉荣:“捞鱼的时候捞到过。”
捞?
某些丢脸的记忆复苏,祝余:“......哦。”
润园地下停车场,祝余先下车。
因为大佬说有几句话和于生说,他就顺手关上车门,在一边等。
密闭空间,外面听不到车里的声音。
周嘉荣看一眼站在车外的少年,淡声:“喝酒了?”
于生:“没有。”
他知道自家老板讨厌异味,而且大概是过去长时间休息不够,五感极其敏锐,在有一次自个吃酒心巧克力被点出来后,就很注意了。
周嘉荣:“嗯。”
于生:“......?”
等周嘉荣下车,他闻闻自己,又在车里嗅......空气挺清新的啊。
进门后,祝余第一时间脱掉外套,好.热。
想起自己在祝晓申面前的狐假虎威,突发殷勤症,将大佬臂弯的大衣也捞过来:“我去放,我去放。”
周嘉荣看少年蹿进自己房间,出来后,又蹿进他的卧室,心道像个上蹿下跳的小狐狸。
小狐狸不老实,尾巴都不藏好。
外套倒是干净,大概还漱了口,可外套下的薄衫,胸口零星几个小点。
这种布料轻薄又保暖,只是沾水后即便干了,印记也留着,还保留了一点酒味。
是和那个叫卫敛秋的少年喝的酒?
饭桌上,祝余蹭过去:“周叔叔,你接电话,祝晓申吓坏了。”
说的是那通电话,人不问,他却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周嘉荣:“挺聪明,不错。”
祝余:“......”
这是,鼓励?
有点怪怪的,鼓励他以后多多狐假虎威吗?那整个京市,他岂不是可以像晋胜池和周铭那样横着走。
一定是错觉,打工人和人家天生的少爷还是不一样的。
正自胡思乱想,又听大佬问:“见面,怎么样?”
提起这个,祝余就来气:“人渣!我妈妈不是第三者,她认识祝晓申在冯婉之前,后来祝晓申脚踏两只船.....”
小孩儿一直都有超乎年龄的成熟,这一点周嘉荣早已觉察。
露出这样明显的喜恶,是气的狠了,所以......这才是喝酒的原因?
再往深了想,生气了、委屈了,第一个找的不是他。
什么时候自己竟如此斤斤计较了?周嘉荣反应过来很觉意外,压下这种莫名的比较,只问:“还想不想要祝家?”
他不会安慰人,当然,也认为说不如做。
若想要,需得早做准备,大学选什么专业,什么时候进公司实习,何时在祝氏公司占据位置,都得考虑起来。
像现在这样东逛西逛,必然不行。
祝余瞪大眼,这是什么虎狼......啊不,这是什么霸总发言。
有一种直觉,大佬说的是真的。
如果他真的想要祝家,大佬很可能会助他上位。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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