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茶奉水,托腮看着师父品茶,如此平淡的日子却让李陌念乐在其中。
陆渊也逐渐将心中执念拔除。
心有执念乃修行大忌。
执念越深,就越容易忽略执念以外的任何事。
昔日那位‘厉鬼’无缘真正的长生便是因为其对长生的执念过重。
若非李陌念强行中断了陆渊的修行,恐怕此时的他已然离入魔不远。
修炼心种观世法之前的陆渊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犯下如此大忌的。
他本为长生者,虽从未修行,可心境无敌。
一切都源于情感恢复后的短暂不适应。
他的情感恢复时,恰逢故人尽数离去,无一幸存,两者结合方致使原本微小的情绪无限放大,脱离心境掌控。
好在及时醒悟,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超越天道的法他自然不会放弃,可就像时渊说的‘时间还有很长,你可以慢慢来’。
原本不需要多么在意的话,在知晓对方已经从时光长河消失后,都需要重新揣摩一番。
比如对方完全可以提前将‘来日的他’所创的法告知于他。
再比如对方曾询问过恢复情感后的自己会如何与小徒弟相处。
时渊身为时光之主,双眼可望尽古今未来每一条时间线的一切,本不该有如此言论才对。
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帮助陆渊完成长生体的蜕变后,他已经对新衍生出的未来失去了掌控。
时光依旧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可时光长河中却再也没了他的身影。
热茶入口,再次回想起对方,陆渊的心绪已然平静了很多。
终于,陆渊放下了手中玉盏,看向一直坐于他身侧的李陌念道:“走吧。”
“啊?去哪?”
“带你去看看你爹爹心中的世界。”
而今的世间秩序是在陆渊的引导下建立的。
他曾给化身天庭的三位仙帝讲过夫子之道。
夫子死了,可他却将世间变成了夫子心中的模样,本就是为李陌念准备的世界,又怎能让少女一直留在这平凡的一角呢?
少女的修为也是个大问题。
只用了十三年便迈入半步登仙之境,而今三千多年过去了,却依旧停留在半步登仙。
不想修行只是其一,更大的问题是心境。
虽然三千多岁了,可对方还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心性,如何能迈出登仙一步?
便在夫子送她的红尘中助她登仙。
……
今日世间所有先贤殿都异常热闹。
原因很简单,今日是封神榜敕封众神的日子,凡间生灵每百年一次,修士每千年一次。
而今恰逢两者同时敕封。
封神榜敕封众神,只鉴心、鉴道,不论出身,亦不论修为。
凡得敕封者,受天庭神眷贯体,可直接获得超越世间一切生灵之修为,赐神印,掌一方天地之秩序。
因而世间无论仙凡,都掀起了圣贤之风。
凡间人人苦读圣贤书,修士亦不重自身之修为,着重磨练心中之道。
飞升天庭成了无数生灵毕生的梦想。
有阴自然有阳,事分两面,人亦分两面。
有人非常不满意如今的敕封之法,甚至到了厌恶痛恨的程度。
丁太成就是其中之一。
立于宏伟的先贤殿前,看着身旁络绎不绝的各族生灵,丁太成还算俊秀的脸庞带着一丝阴翳。
他刚从先贤殿考较完,结果依旧和从前一样。
突然,他感觉肩膀被巨力撞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踉跄了几步,生生扑倒在地。
脸着地,门牙掉了一颗。
不等他起身,身后就传来嘲笑声:“哟!九等众生印,你来此不会也是想着敕封神位吧?”
丁太成心中怒火滔天,可却被他硬生生压住,和着血将掉落的门牙咽进肚子,他起身看向了撞他之人。
一个少说有四百斤的胖子,拿开四肢与球无异,此时正眯着小眼睛,面带嘲讽的笑意盯着他。
丁太成不敢发作,也没有与其对峙,只是低头快步离去。
只因那个胖子额头有虚幻的印记闪烁,五条杠。
代表对方拥有五等众生印。
众生印乃通过先贤殿考核后根据考较结果被赐予的印记。
九等最低,一等最高。
众生印等级越高,代表着持印之人对圣贤之意的感悟越深。
在以众生印划分三六九等的如今,身具九等众生印的他是受所有人鄙夷的对象。
哪怕被人当场击杀也不会有人为他鸣不平。
因为众生印等级越低,代表着品行越差。
人人诵读圣贤的如今,没人会同情品行不端之人。
丁太成如过街老鼠般躲避着无数道异样的目光,快步远离了人群,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巷。
嘭!
他恶狠狠的一拳砸在墙上,墙体安然无恙,他的拳头却有鲜血溢出。
“凭什么!我什么恶事都没做过,凭什么如此对我!”
他嘶吼着,连嘶吼声都在刻意压抑,怕被其他人听到。
他来自一个凡间王朝,曾贵为皇子。
十岁之前,他享受着一切应有的待遇。
可自从十岁那年的先贤殿考较中被赐予了九等众生印后,他的人生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昔日对他毕恭毕敬的王公贵族们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伴他玩耍的宫女们也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甚至没过多久,他的父皇亲自下诏废除他的皇子身份,贬为布衣逐出皇宫。
自此,他走到哪都有源源不断的恶意将他吞没。
一切都只源于他额头的九等众生印。
他也曾无数次进入先贤殿领悟圣贤之意,可无论他如何努力,考较的结果从未变过。
九等众生印如同烙印一般,伴他一生,无法抹去。
丁太成双目通红,又是一拳砸在墙上,鲜血四溢。
可就在此时,他心中竟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想获得一等众生印甚至敕封神位吗?我帮你。”
“谁?”
丁太成如同惊弓之鸟,四处环顾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任何人。
这时,心间的苍老声音再度响起:“将血滴在你的项链上。”
丁太成不由得摸了摸胸口,那里确实戴着一枚奇异的项链,他前不久才捡到的。
因项链始终温热便被他一直戴在身上,抵御风寒。
他并未依言照做,而是不断向空荡无人的四周大喊着:“你是谁?想做什么?”
可无论怎么喊那位老者的声音都再未响起,好似从未出现一般。
丁太成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掏出项链,轻轻沾了沾自己满是鲜血的拳头。
下一刻,沾染了鲜血的项链瞬间消失。
他额头也传来异样的灼烧感。
那里正是众生印的位置!
他想到了什么,强忍着灼烧之痛,他来到一处水池边,伸头望向水中倒影。
一条杠。
一等众生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