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湖坐在黛吉饭店的大堂里,看似无聊的望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可心里面却在想着这次针对郑耀先的行动。
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他,其实是很厌恶这种内部斗争的。
田湖,本身出自中统青干班。
也曾经深度解读过三民主义讲义,这是中统研究室编撰的反红党教材之一。
其中内容是以那位校长的理论为基础,跟红党所提倡的唯物主义等专政思想相互对照。
这样也是方便青干班学员们做到知己知彼,以期能让红党的理论为己所用。
但随着田湖自青干班出来,进入中统党务科之后,其入目所见之处,国党内部各种派系斗争是层出不穷。
再加上高层大员的贪腐作风,无一不令最初满怀信心的他黯自失落不已。
也许是出于对国党的忠诚信仰,慢慢的,田湖就强迫自己把这些一一抛之脑后,转而把心思都放在跟红党的交锋上了。
田湖来黛吉饭店是等人的,他等的是袁长安,也是他邀请的袁长安。
当大堂的挂钟指针指向九点一刻的时候,袁长安嘴上叼着香烟,慢慢踱到了田湖的身边,似笑非笑的就那么看着田湖。
“请坐吧,袁科长”田湖站起身伸手邀请道,随即又为袁长安斟了杯茶。
“说吧,田湖兄,你喊我来有什么事?要知道你我中统跟军统之间,平时可是两不相干的。”拨弄着桌上的杯子,袁长安淡淡的提醒田湖。
田湖没接话,像是在斟酌如何开口,在袁长安渐渐有些不耐烦的时候。
田湖轻声说道:“袁科长,不瞒你说。自民国31年,上海军统方面的局势变得突然强势之际。我就开始在研究分析其中的缘由,后来在得知几乎是袁科长你凭一人之力打破困局的时候,那时我就在想,我能否从你身上去寻找原因,再找机会去借鉴去学习。
可惜,随着日本人的颓败,我们与红党之间的矛盾越发尖锐激烈,使我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而如今面对日益壮大的红党,在跟他们较量的同时,其实我心底还有一点担忧…”
田湖这个人物,袁长安上辈子在看电视剧的时候,也曾为之感叹过,他其实跟剧中的宫庶是同一类人。
他们就如同古时一些愚忠的士大夫,每每国家困顿如此,都只是因为一些小人当道,乱匪滋生的缘故,除此无他。
他们也从未有过伐去病树,重塑新生的念头,还是受君君臣臣的遗毒太深了。
就像现在田湖能当着自己的面,直抒胸怀,恐怕也知晓他袁长安的秉性,也是想得到袁长安的理解与支持。可毕竟立场不同,信仰不同,怎会并肩而行…
…………
回到中统党务科的田湖,就看见高占龙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这样的情形田湖可从来没有遇见过。
但他知道,是因为军统的鬼子六。这次在设计郑耀先的时候,高占龙就曾说过,像鬼子六这种人,一击不中,后患无穷。
现在估计他的这位党务科领路人,在想着如何应对即将来自郑耀先的报复了…
…………
双十医院住院部,郑耀先靠在枕头上,赵简之、崔孝安等人正七嘴八舌跟他讲着这几天的事。
而赵简之呢,还是一心想着怎么给中统报复回去,要不然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至于崔孝安,却还在想着戴老板对这件事是如何看待的…
当当当,看着病房里的场面有些闹哄哄的,袁长安敲了敲房门。
行动处的一众人看见站在门口的袁长安,房间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兄弟们先回避一下吧,我来找你们郑队长谈点事。”说完袁长安便直接朝着郑耀先的床边走去。
见袁长安一副要事在身的样子,郑耀先连忙对着自己手下那些人使了个眼神,赵简之一群人纷纷行过礼便先退了出去。
拍了拍这个军统六哥的胳膊,袁长安笑的也很随意,“看上去气色不错,恢复的很快嘛,郑大队长。”
趁着郑耀先避让的功夫,袁长安又跑到门口看了看,似乎还对着外面做了个手势。随后就一屁股坐到病床边上,郑重说道:“老郑,这次你被袭击的事,我已经查明了原委。戴老板让我跟你通个气,当晚除了红党游击队外,还有一波人也想置你于死地,那些人是中统党务科高占龙安排的。另外,老板让你先忍忍,等这次两党协商会谈结束,再找中统的麻烦也不迟。”
郑耀先苦笑了一声,自己的同志不清楚情况,对自己下狠手还能理解,毕竟外界对他的解读就是阴狠毒辣的顽固分子。
那中统的高占龙是因为什么呢?不对,是真儿,真儿那边肯定有什么被高占龙发现了,由此高占龙怀疑到自己的身份,干脆借这机会,来个一了百了?那戴老板呢?是不是也掺合在这里面了?
看来,自己这只风筝啊,飞的太高了,遭遇狂风暴雨来袭在所难免。
但只要那根引导自己的线一直在,我郑耀先又有何惧呢?
再说自己也并非是孤军奋战,还有老陆陪伴…不好,老陆有危险了。
高占龙他们能怀疑我,肯定也会怀疑之前跟真儿有过接触的老陆…
想到这里,郑耀先不由得看了一眼坐在病床边的袁长安,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些事?
他问过老陆,那次在上海以偏方救治袁长安的事,而老陆自己到现在还感到古怪的很。
据老陆回忆,他是在一个神秘人士的陪同下,深夜去给袁长安开的药。
但依老陆看,当时袁长安的伤势根本不像他对外讲的那么严重。
再后来,知道袁长安的身份后,既然袁长安一直说老陆救了他一命,老陆也就默认了。
有这层关系,袁长安的背景又在那里,相反老陆才是最安全的。
或者说,是袁长安故意给老陆按上了个救命恩人的身份,好让想打老陆主意的人有所忌惮?
真儿这次也是一样的啊,袁长安把真儿从中统那里带走关押,中统那边也失去了对付我郑耀先的媒介,所以这次高占龙是逼不得已,走了这么一着黄雀在后的棋?
那袁长安到底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