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川东师范学校之后,袁长安就把程真儿安排在了离磁器口缫丝场不远的一处民房,派刘三斤带人日夜看守着。
暂时袁长安也没有让人审讯程真儿,他想也看看郑耀先这家伙会如何应对,至于高占龙那边,想来他也不敢在暗地里再打程真儿的主意…
深夜朝阳街,一品毛笔文具店。
杨书逸正仰躺在床上,屋内是一片漆黑。
他的卧室就在后院的右侧,后院门外是一道小山坡。
这时只见月光下,一个影子悄悄由山坡摸到了文具店后院墙角,双脚一蹬,便顺着院墙轻松翻到了后院内,落地后,直奔杨书逸的卧室而去。
笃笃、笃笃笃、笃,听见熟悉的敲窗声,杨书逸一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也没开灯,径直摸到房门边,伸手一把打开了门,那道影子也跟着闪了进来。
“老杨,我让你向川东特委打听的事,你问过了没,这事一点可不能耽搁的,搞不好就要出大纰漏的…”听着来人特意压低嗓子说的话,杨书逸拉了拉来人的胳膊,示意他先坐下,随即轻声说道:
“蜂鸟同志,川东特委也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经过调查,他们判断此次锄奸行动的命令,确是由渝中负责人袁农发出的,但奇怪的是,早前川东特委并没有同意袁农提出的制裁行动…”
来人听了杨书逸传达的特委指示,心下暗自一叹,是袁农无疑了。
他揉了揉脸,随后把上海囤积的那批物资如何安排的告诉了杨书逸,让他赶紧通知大后方准备接收事宜。
接着想了下,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自从曾墨怡牺牲后,我就感觉袁农那边迟早得出问题,亏他还自诩为老情报人员,可私愤已经影响了他对情报的分析与判断能力。当初把这样一个容易情绪失控的人,放到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上,我看分明是…”
杨书逸听到来人说的这番话,心里不免有些惊讶,但也能理解,做为这家伙的联络人,他深知其在组织内部的重要性。
记得最初上级安排他去上海做蜂鸟的联络员时就慎重交待过,上海方面行动一律以蜂鸟为主,杨书逸只负责辅助他开展活动。
甚至到了后期,上级领导还特地从后方抽调了一小队的战斗人员,就为能随时配合蜂鸟的一些行动。
而且后来蜂鸟在上海一系列的动作,无论是运送紧缺物资还是营救陷入日方的同志,他那神乎其神的敌后斡旋之能,每次都让上级感叹不已。
据说当时就曾有首长赞叹过,蜂鸟虽小,其行犹龙也。
所以蜂鸟能这样说,已经算是很克制的了。
如今以他在内部的特殊性,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川渝地区的地下力量,只要他需要,都必须为他所用。
就别说能影响到蜂鸟的行动计划了,肯定是不被上级所允许的…
更何况袁农身为川渝地区渝中方面组织的负责人,未经上级领导同意,就准备擅自调动山城游击队行动报复,就冲这一点,挨个撤职处分毫不为过…
“老杨,时间紧迫,我不好在你这逗留,你先记一下,第一,我离开后,你马上给川东特委发报,通知山城游击队的负责人,我明天在唯一大剧院跟他们见面。第二,向钱大姐请示调走袁农,就说是我建议的…”
…………
军统局本部,袁长安正在跟戴春风说着话,那份名单上的潜伏人员已经被抓捕处决的事,戴春风早就通过影子知晓了。
对于失去这些潜伏人员,其实戴春风并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最多有些惋惜而已。
情报工作就是这样的,很多时候比前线还要残酷。不过他跟袁长安商量过,这个信息暂时先保密,因为戴春风他还想利用这个机会,再好好看一看局本部里的情况。
袁长安自然无可厚非,反正在之前,他就拿来告慰过曾墨怡了。他管你戴春风什么时候借机发作,考验人心…
“老板,我前些天可是替您挨了顿骂,还是那个名单的事,那位竟然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就轻轻顶了几句,您说怎么滴,要不是夫人在,离被拖出去枪毙也不远了,噢,孔部长当时也在帮我说情,就那样,屁股上还少不了挨上几拐…”袁长安委屈的说完,还心有余悸的摸摸了屁股。
戴春风见状,顿时哈哈笑了起来,他就知道,有袁长安帮忙插手泄密案,甭管有没有结果,射向他身上的暗箭都要少上很多。
戴春风深知,太过于庞大了,加上跟中统那边的龌蹉,已经让那位大为不满了,而且那位已经不止一次在半公开场合讲了,内斗似狼,对外似羊。
当然,也正是当初袁长安在上海的一番杰出表现,才让当时的军统紧张形势缓和了一段时间。可后来,那位在私底下又提了一句,袁长安是袁长安,要分开看…
…………
夜幕下的唯一大剧院,灯火通明的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排队买票的,有高声呼朋唤友的,三三两两聚起的人群里,还夹杂着香烟、瓜子的叫卖声…
袁长安坐在剧院二楼偏东的一处包间,身子斜靠在有些昏暗的角落里,等了没几分钟,包间门就被推开,进来了一个人,等接头暗号对上,袁长安背对着来人悄悄说了几句话,就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