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宫里传出一道旨意令侍读学士王鏊进詹事府少詹事。
王鏊此人年少聪颖,八岁能读经史,十二岁能作诗。成化十一年中殿试一甲第三名,人品贵重,极富才名,是弘治年间有名的正直清廉之臣。
虽然和张天瑞一样四十七八岁。但王鏊的仕途显然耀眼的多。
没办法,和王鏊放在一起讨论的是谢迁这样的人。
因为成化十一年这一科的状元正是现如今的阁老重臣——谢迁。
且当年谁是状元、谁是探花这事还有得论呢。所谓‘文让王鏊,貌让谢迁’,说的正是此事。
王鏊八股文制义的辞令之妙冠绝一时,当时连中解元、会元,名气大得很,仿佛状元也是十拿九稳了。后来唐伯虎都称赞他海内文章第一,山中宰相无双。
只不过到殿试的时候,状元却是谢迁。
本来也没啥,但事儿就出在这谢迁太帅了。
谢阁老年轻的时候仪表堂堂,长相俊伟,哪怕现在岁数大了也是老帅哥一枚。
这就不免让人说三道四。于是人们说文让王鏊,貌让谢迁。
除了文章一绝之外,
王鏊在品德方面的评价也很高,用现在的眼光去看,甚至到了有点沽名钓誉的地步。
比如,他和朱厚照的外祖父,皇后的父亲张栾有些姻亲关系,这是在张栾显贵之前就有的。
等到张栾封了寿宁侯,王鏊就不与他来往了。
意思就是我王鏊不是攀附显贵的人。
这就是个把儒家的道德观念贯彻到底的人,一个老头儿,一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老学究。
“于乔(谢迁字)的意思,殿下背后有高人?”
太子出阁读书一事终于有了解,这两个老头也偷得半日空闲,寻了一处亭子,煮酒品茗,做点风雅的事。
当然,朝廷里的事还是要拿出来论一论的。
谢阁老仪态端正,有古君子之风,偏生一张会侃大山的嘴。
“此事其中曲折,济之(王鏊字)刚刚也听了,难道济之相信这是一个七岁孩童的智慧?若不是对陛下与臣子之间的关系拿捏的巧,这事儿如何能成?”
王鏊是个直人,但不代表他不懂政治,不然也当不了大官。
然而,他们两个自己心里又很清楚,东宫那边,说到底就那些人,
太子殿下又刚七岁,哪里有什么神秘人物在背后。
因为难解,所以想解。
而一旦真有这样的人物,凭借对朝局这样的掌控能力,真不知之后会发生些什么。
亭外一袭秋风吹来,吹起官袍的衣角。王鏊伸出胳膊挡了挡风。
到此时他才明白,谢阁老哪里是和他来谈笑风生,大概是知道陛下给自己升了官,以后与太子的接触就多了。
“济之,此番陛下升你为少詹事,徐首辅包括内阁都是一致同意的。济之的才德陛下都是嘉奖过的。就是殿下近来变化不少,济之或许可以寻机一探究竟。”
“我听说殿下这次既孝且忠,殿下这样年幼却有这样的品德,于乔也不必过多忧虑。”
“忧虑倒也不是……”谢大帅哥笑了笑,“只是确实很好奇。”
“哈哈。能叫于乔好奇的事,那我也要去见识见识才行。”
……
……
入冬前的天气忽然阴沉了下来,
起床时还发现天上落了雨,殿前有一些花坛,
花坛里种着草木,雨水压得它们也垂了头,
朱厚照看着廊檐上滑落的水滴,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刘瑾在一旁不敢打扰,他总觉得殿下不像个孩子。
其实朱厚照也懒得装了,人活着,装一时或许可以,但一直装那就是折磨,搞不好还弄成心理变态。
“刘瑾,左右无事,陪我溜达溜达去吧?”
“殿下,天儿还有些下雨呢。”
“没事,小雨而已,打个伞嘛。”
上辈子,他只作为游客来过这个地方。
“奴婢遵命。不过还请殿下多穿几件,今日风有些妖。”
朱厚照点点头同意了,于是宫女们过来给他一顿折腾,腰间束了玉带,带上中间刻着龙形图案。
小孩子还说不上什么挺拔,但清爽利落还是有的。
朱厚照要了一把纸伞,出了撷芳殿,就着细雨在紫禁城里缓缓前行,下雨时的清新空气让他感觉舒适。
唯一的,不能刷手机让他有些不太习惯,甚至想到那边那个时代,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不用戴口罩。
脑子里也没有特别多的事想,更没有许多糟心的麻烦要解决。
他就是这样一个比较看得开的人。
哪怕作为太子,哪怕知道五百年的时光变换,哪怕知道西方已经开始大航海时代。
但人毕竟不是神,不能什么都解决,更不能他当个几十年的皇帝,大明从此就万世不亡了。
哪里是会那样?自古以来多少帝王,哪一个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