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魏邵醉的不省人事,裴滢吩咐白征先回府,告知外祖魏邵被公事缠身,让他们不必担心,不用等他们二人用膳。
在白征和裴滢的搀扶下,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魏邵扶到榻上。
“你这就回家去,千万记住,不要着急露怯,就像往常一样,明白了吗?”
“明白”
“另外,让跑堂送一碗醒酒汤上来。”
“是。”
白征走后,裴滢看着横躺在榻上的魏邵,他很安静,喝醉了也没有胡言乱语,只是沉沉地睡着。
裴滢守着他,喂他喝下醒酒汤后,她也犯了困,坐着一个软垫,趴在榻边睡了过去。
夏日的天空,夕阳晚霞中,时常会出现火烧云,将天空映的如同着火一般,绚烂迷人眼。
魏邵摇了摇脑袋,睁开双眼,夕阳的光透过窗户纸洒在裴滢的身上,她安静沉睡中的侧颜和垂在腰间的长发,仿佛都发着光,如同神女天降。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裴滢的脸颊,但他的手快要触摸上时,却收回了。
半个时辰后,在他的注视下,裴滢睁开了眼。
见他看着自己,裴滢擦擦嘴角的口水问道:“你何时醒来的?”
“刚刚。”
“什么时辰了?”
“快戌时了。”
“我怎么能睡这么长时间。”
“你一直都很能睡。”
见他打趣自己,裴滢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灌下肚后,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下了早朝不回府,跑到酒楼来买醉。”
听到这话,魏邵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裴滢没有看他,自顾自地吃着面前的菜。
“别怪我说你,外祖他们在家中,眼巴巴地盼你回府一起用膳,你倒好,一个人跑到这里大吃大喝,倒不是说你不能外出大吃大喝,只是府里还有老人家,你总归要顾及他们的感受,不要让他们替你担心才是。”
“祁叔父死了。”
“你说什么?”
魏邵的声音很小,裴滢没有听清他说的话,转过身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祁叔父被他的门客瞿陵出卖,说他意图谋反,还在他的住处找到了他同汉襄王与庐江王往来的书信,太子说他畏罪自杀,你父亲已经将他的尸骨火化。”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太大,裴滢听到后也坐不住了,她起身来到榻边,坐在魏邵身旁。
“什么?畏罪自杀,我父亲已经将他火化,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下了朝,一直跟着你父亲,希望他能告诉我具体的细节,可你父亲只是告诉我,若我想要活命,就不要再纠缠他。”
裴滢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昨日他们还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谈笑作乐、把酒言欢,而今日,却被告知他的尸体已经被火化,成为了天地间的一粒尘埃,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任凭谁都接受不了。
看到他落泪,裴滢取出锦帕,替他拭去泪痕。
这是她第一次见魏邵哭。
他隐忍克制,痛苦在他这里都是沉默无声的。
“这件事,不能让外祖知道,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刺激。”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你听我的,能包一日便是一日,此事一定要保密。”
魏邵点点头。
“我虽与祁叔父只见过一面,相处不过半日,但他为人豪爽、真性情,是个正人君子。魏邵,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这件事,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不能让祁叔父背负谋反的骂名,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既然他的尸体是我父亲火化的,想必我父亲定然是知道些什么,明日下了早朝你同我回家一趟,我们先去试探试探他。”
翌日清晨,裴滢在宫门外等候魏邵下朝,看到文武百官从宫中出来,裴滢与钟阳、萧慎等人寒暄了几句。
刚上马车,魏邵便说道:“岳丈今日告假,说他病了,并未上朝,太子还派了御医去给他诊脉。”
“他病了?我才不信,他的肚子里诡计最多,我看他是心中有鬼,害怕你缠着他不放才装病的。”
“今日去你家中,你千万不要顶撞他。”
“我知道,我们有求于他,我有分寸。”
裴国公府,裴滢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曹娡站在御医身边,满脸担忧。
御医把完脉后说道:“裴国公近来忧思过度,导致气血有亏,我开张补气血的方子,服下后好好休息几日便可,并无大碍,夫人、王爷、王妃,你们不必担心。”
曹娡长舒一口气,看到这夫妇二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识趣地招呼御医去外面开方子。
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父亲,女儿今日回来,是有一事想要问您。”
“你若是想问关于淮南侯的事情,便请回吧。”
“我原本是不想回这个家的,可淮南侯是我夫君的叔父,他被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后凭空消失,最后替他收尸的人是您,所以女儿才不得不来叨扰您。”
“裴滢,你称我为父亲,那我问你,在你心中,真的有把我当做你的父亲吗?”
“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父亲,在您的心中,真的将我当做您的女儿吗?”
“放肆。”
听到裴滢的回怼,裴楷剧烈地咳嗽着,魏邵上前帮他顺气。
“北平王,我已经同你说过,你不必纠缠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以为你搬来了裴滢,我就会和你说些什么,你快带着你的王妃回府吧。”
“岳丈大人,淮南侯乃小婿叔父,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您让小婿的心里怎么能放得下?求您怜悯,告诉我这其中的曲折吧。”
裴楷看着魏邵说道:“你娶了我的女儿,如同我半个儿子,很多事我不让你们知道,是在保护你们。你家中还有外祖,你母妃也在宫中,你是裴滢的夫君,你的平安早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平安,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听着父亲言真意切的话,裴滢忍不住继续怼道:“父亲,我与您相处了这么多年,在这个家里,遭受曹娡那个毒妇十数年的苛待,我竟不知道,您是如此爱护女儿的一个慈父啊!”
“你......”
话还没说出口,裴楷一阵剧烈地咳嗽后,一口鲜血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