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一道红色身影立现于晴空之上,惊扰了几只飞鸟,慌乱了几朵浮云。
即便没有御物飞行,千里之遥的距离对于顾南汐来说也不过盏茶时间,她稍稍平复了下气息,任凭如墨般的青丝随风轻舞。
目光所及,天地间一片苍茫,远处群山连绵起伏,层林尽染,有蜿蜒长河奔流不息,波涛滚滚。
似乎很久没有飞的这么高、这么远,也很久没有如现在安静地俯瞰天地了。
顾南汐还记得当年自己尚不能熟练驾驭灵气,便总缠着师尊带她一起飞行。
那个笑起来很慈祥的老太太,在踏上剑身之后便如同变了个人似的,一边喝着烈酒,一边放声怒吼,全然不顾小徒弟在身后嗷嗷大哭。
到了后来...后来自己就修成了《太上忘情决》,仿佛永远没了喜怒哀乐,也不再向往所谓的自由了。
而师尊也早已仙逝多年,如今甚至连那抹笑容也在记忆里渐渐变得模糊。
“师尊...”
顾南汐喃喃自语。
她眺目望去,目光仿佛穿越层层云霾,云霾尽头有七座星峰若影若现,纵横错落不见曦月。连绵群山之中,还有一座静谧山谷,河流于山谷中蜿蜒曲折,飞禽掠过,拖着长长的凤尾,于天际划出一道五彩虹光。
叠嶂层峦,清奇峻茂,湖光山色,百花齐放。
这,便是离山。
“离山啊...”
顾南汐忽然有点想念那儿了,甚至有一种迫不及待去瞧一眼的冲动。
但她很快便定下心神。
还远未到那个时候,自己尚未重归巅峰境界,离山之中的隐患也未根除。
还有相公...
等相公知道她所有的秘密,想必会吓一大跳吧...
而且相公明明有灵根却无法感知到灵气,这种情形从未听闻,更何况他的身世似乎也很复杂,那一身奇妙的能力...恐怕也只有那个地方的人可以做到了。
也不知会不会为他带来困扰。
顾南汐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这些琐事抛之脑后。
她最后望了一眼云端,似乎看见在那七座星峰之上,一个少女正抱剑闭目沉思,即便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也始终伫立在那儿,许久都未动分毫。
白衣如雪,一如当年。
再见啦,年少的自己。
顾南汐微微一笑,好似告别过去般毅然转身,但还没等她捏动法决,身子便忽然滞住,脸色也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白衣如雪...
一如当年...
“差点忘了,我好像有個徒弟...”
那个只比她小三岁,人前喊她师父,人后喊她姐姐的少女。
那个年少时哭着闹着要和她嫁同一个夫君,在修习太上忘情决之后,又变的清冷不似凡间女子的少女。
无数回忆瞬间涌上心头,顾南汐沉默片刻,便如同赶走什么麻烦似的挥了挥手,只是微蹙的眉头却怎么也化散不开了。
“没事,她应该不能轻易下山的...”
念及此处,顾南汐仿佛也松了口气,接着捏动法决,逃也似的飞速离开了。
又过了片刻,她身形停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上,密林中,有一股凡人无法察觉的强大灵气若隐若现。
传说中的北月仙尊、赤衣罗刹、厨艺鬼才、有了相公便忘了徒弟的离山宗主冷冽一笑。
“找到你了。”
......
“找到你了。”
沈河撅着屁股,脑袋塞在案台之下,双手往里使劲摸索着,最后终于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枚铜钱。
怪不得这几日心神不宁、眼皮直跳,原以为自己或娘子会遇到什么危险,却没想是差点破财。
若这枚铜钱寻找不见,那心情定比遇到妖族还要糟糕了。
“至于嘛,就一枚破铜板。”
旁边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青衣已经观察沈河很久,开始还以为这小子丢的是什么传家之宝,等那枚铜钱翻出来时,他白眼也翻出了天际。
“没办法,我穷啊。”沈河叹了口气,再朝那位刀疤脸青衣打量过去。
他对这位同僚印象颇深,虽长得面相凶恶,实则极为惧内,动辄就扬言休妻,却始终没有付诸行动。
怕老婆的人再凶能凶到哪去?
于是沈河也不再客气,愤愤然道“你们总不安排我出街巡视,不出街巡视就没有油水,我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还说‘就一枚破铜板’??”
“嗯...”刀疤脸青衣揉了揉鼻子,神色有些赫然。
无双城的九龙青衣从不做鱼肉百姓的缺德事,但也不是半点油水都捞不到,今天这家铺子送些糕点,明天那家摊子送点蔬菜,长久以往,青衣们的小日子自然十分滋润。
沈河就享受不到此等福报了,众同僚自觉和他玩不到一起,又鄙夷他的吝啬,便在排班时动了手脚,让沈河根本没有上街巡视的机会。
但没想这小子早就瞧出端倪,而且似乎真的很惨很穷很可怜,这让刀疤脸青衣有些愧疚。
道歉必不可能,重新排班也要等到明日,刀疤脸青衣犹豫片刻,顿时有了主意“你要不要来一起玩两手?”
说着还做了一个摇骰子的动作。
带着这傻小子玩个几把,再假装运气不好输他一顿饭钱,这样也算扯平了。
但若这小子玩上瘾了又没钱来输...哼哼,汇贤雅叙正好缺个龟公,到时候可别怪兄弟几个不讲义气了。
沈河却连忙摆手“算了吧,我不太擅长玩骰子啊。”
“大家都不擅长,就随意玩玩,赢了汇贤雅叙,输了也不过几枚铜板。”
“这...”
“就这么说定了!”
刀疤脸青衣见沈河有些意动,便不再给他考虑时间,一把将他拉到身边,高声呼喊道“来玩骰子了!沈河第一次和大家玩,都给点面子啊!”
话音刚落,已有几位青衣跳了出来,看沈河的眼神如同看小绵羊一般。
几张桌子很快拼凑到一起,众人围桌而坐,刀疤脸青衣身居正中。
“来来来,买定离手!”
只见刀疤脸青衣面色严肃,手中骰盅已化作一片虚影。
随着一声大喝,骰盅也用力往桌上一叩。
“啪!”
......
“啪!”
一枚数丈高的冰凌在那红衣女修面前轰然碎裂,而凝聚出这枚冰凌的妖族却瞧也不瞧,转头就往密林深处跑去。
他头上一对山羊似的犄角已断了一根,身后的羽翼也斑驳不堪,尾巴只剩半截,獠牙悉数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