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观云墓地原定九月底交工验收,九月中旬,卫城淅淅沥沥下半个月雨,工期不得不延迟到十月中旬。
这在建设工程中很常见,属不可抗力,许知安倒不用承担什么违约责任。
他之前没干过这种活,接手时眼前一抹黑,要不是苏建国和许诚帮忙,凭他自己摸索,肯定会走不少弯路。
有懂行的人指导,他本人又能吃苦,脑子也灵活,很快就上手了。
第一次干上千万的工程,没出大差,已经相当不错了。
常规情况下,这种工程,施工方施工都是要垫资的,垫资比例在30%到40%是常态,有的还是全资垫资,对施工方的财力要求很高。
等工程竣工验收合格后,建设单位再按结算价支付工程款,施工方才能收回垫资,同时获得利润。
而实际施工中,并不是所有的建设单位都会按约及时支付工程款,这样一来,就把所有的风险转嫁给施工方。
很多实力弱的施工方由于垫资额巨大,又不能及时收回垫资,从而出现资金链断的情况,最终被拖垮。
苏建国就属于实力不强的包工头,干工程的时候,没被建设方少坑过。
其实,施工方垫资施工不符合法律规定。
但行业竞争厉害,不垫资就揽不下活,也是行业现状。
许知安就没这烦恼。
这活是明家人给他的,一切按法律规定走,工程款都是预付的,根本不用他垫资。
傻子都能看出来,明家人要拉他这个小舅子。
跟着许知安干,苏建国和许伟只管负责工程质量和进度,根本不用为资金操心。
他们还没干过这么省心的工程。
他俩没垫资,工程也不是他们的,工程所得利润肯定与他俩无关。
不过,许知安知道他俩的情况,他们正缺钱,只按工资给待遇肯定不行。
在许诚的主持下,他们仨商量好,提前签了个分配协议。
许知安答应,只要他俩保证工程不出岔子,等工程顺利竣工验收,拿到工程款,他愿意把工程纯利润的50%给他俩。
其中苏建国30%,许伟20%。
这让他俩干劲十足。
他俩急着用钱,本来想着九月底竣工验收,十月初就能拿到钱,结果一场雨,工期延期,至少还要等半个月才能拿到钱。
为尽快交工,国庆节他俩一天都没休息,两人轮流守在工地,连天连夜,加班加点盯着工人赶工。
许知安劝他俩别这么拼命,毕竟两人年龄都不小了,这样干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他俩说他们心中有数,他别管。
他们如此固执,着实让许知安纳闷,不解地问
“不是,二姑父,小叔,建设单位已经把工期给我们顺延了,我们按正常进度施工,赶十月底交工就行,你俩非要这么赶,到底是为什么呀?”
那两人互视一眼,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表情。
国庆节过后,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节后上班的第一天,许知安早上九点多到观云墓地,老远就看到墓地项目部办公彩钢房被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里面吵吵闹闹的。
走近一看,外围是工地上的工人,边看热闹边议论着
“这几个人是黑社会吗?这么嚣张,带人直接扣人,我们要不要报警?”
“是啊是啊,他们那样把二老板、三老板架住,别出什么事。”
“不是,他们扣住二老板、三老板,要干什么?”
“能干什么,要钱呗,听那话音,二老板好像欠他们一大笔钱,说是答应九月底还一部分的,结果没还上,二老板还不接他们的电话,他们就追到这来了。”
“就算是要钱,也不能这么要啊,二老板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些天没日没夜守在工地够累了,哪经得起他们这样折腾?”
“快给小许老板打电话,这事得他出面解决。”
许知安正好走近,站在他们身后,扬声问“怎么回事?”
工人们听到他的声音,赶忙转过身,陆续给他让开一条道。
他一眼看到,项目部彩钢房里有八个陌生男人,面色凶狠。
其中四个年轻人分别像架飞机一样,把苏建国和许伟按在简易床上。
那两人的头被按在床上,狼狈挣扎着。
许知安看到这一幕,顿时炸了,冲着里面的人暴喝一声
“把我二姑父和小叔放开!”
说着,他冲进彩钢房,顺手抄起半截钢管护身,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尽全力,连着将那四人踢开。
那四人没防备,骤然挨踢,松开了苏建国和许伟。
许知安手持钢管,站在简易床前,护在他俩前面,无所畏惧道
“你们再动他俩一个指头试试?休想在我工地上闹事,我警告你们,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许知安这人吧,最是护短。
许家内部,他护李子娟和许知宜,最受不得家里其他亲戚欺负李子娟,也不许别人说许知宜的坏话。
就是许诚从小那么对他和许知宜,要是外人说许诚的不是,他也是会恼的。
以前,他虽然不喜欢苏建国和许伟,但家里人怎么闹,是他们自己的事。
对外,他也是见不得别人欺负他俩的。
更何况,这三个月,他与他俩走得近,感情亲近不少,更是不容他人被欺负。
毕竟,这两人,一个是他二姑父,一个是他小叔,欺负他俩,就等于在打他的脸。
那八个人没想到会冒出个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竟胆大包天地对他们的人动了手,自是不会轻易罢休。
为首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微胖黑皮圆脸男人,向前一步,冲着许知安冷哼道
“小子,这两个老小子欠我的钱,说好九月底还一笔,到现在一分都没付,还躲着我,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我找他俩要钱,天经地义,我劝你别管闲事,否则,谁对谁不客气,还不一定呢。”
许知安直视着他,眼神没一点退缩,“就算我二姑父和小叔欠你的钱,你们也不能这么跟他们要钱,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
那八人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指着他,张狂地笑起来。
微黑圆冲他道
“小子,有本事你报警啊,看警察来了,是说你违法还是我们违法。
大伙可都看到了,我的人只是把他俩按了一下,没用武力,一点也没伤到他俩。
倒是你,上来就对我的人一顿猛踢。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打人才是犯法的。
就是你不报警,我都要报警。”
说着,他瞧向被许知安护在身后的苏建国和许伟,嚣张道
“嘿,你俩,我再问你们一句,到底还不还钱?
要是再不还,我可真报警了,这小子不知道轻重,你俩可是知道的,警察一来,这小子可就跑不了了。”
胖黑圆也不是瞎说,他是专业放高利贷的,知道这些年国家对他们这种职业管得严,就是要账,也不胡来。
一般情况下,就是多带几个人吓唬吓唬欠钱的人,不会真动手伤人。
今天要不是苏建国许伟反抗,他也不会让手下动手给他俩架飞机。
没想到,就这样动了个手,还遇到个比他俩还虎的人。
竟敢上来就动手打他的人。
一下还是四个。
虽说就那么几脚,也是够丢人的。
这打可不能白挨,要是都这样,还要不来钱,以后,还怎么在这行混下去?
这虎小子叫苏建国二姑父,许伟小叔,他俩现在是没能力还钱了。
这小子不是护他俩吗?
好,那他最好护到底。
这钱,今天就是赖也要赖他身上。
想到这,他给那四人使了个眼色。
那四人会意,立刻假装捂胳膊的捂胳膊,抱头的抱头,倒地的倒地,护腿的护腿,此起彼伏地喊着疼。
现在放高利的人也不好混,连碰瓷这活都干了。
胖黑圆心里暗暗叹口气“我容易吗我?”
许知安虽说年龄小,又一直在殡仪馆工作,没见识过什么人心险恶。
不过,他可不傻,一眼就看出,他们这是想讹他。
嘿,他才不怕呢。
他是对他们先动手了,可他脚下有轻重,根本不可能伤到他们。
他正想开口,许伟先于他说话了
“别,别报警,有事我们好商量,好商量。
我们不是故意不给你们还钱的,我们早给你们说过了,连着下雨,工期推迟了,工程款还没付下来,等我们拿到工程款……”
“小许老板,二老板的脸色好像不对劲,怕是出事了,快送他到医院。”
围在外面的一个工人突然喊了一句。
闻言,许知安赶紧转身,看到身后的苏建国捂着胸口,嘴唇发紫,喘着粗气,艰难挤出两个字,“救……我……”
许知安脸色一僵,扔掉手中钢管,蹲到床边,“二姑父,你……好,我知道了,你别急,别说话,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说着,他冲着外面的工人喊道
“赵伯,去把工地备用的单架拿来,小叔,你快去把工地的客货两用车开来,小李,小孙,宋叔,劳驾你们三人待会和我抬一下我二姑父。”
那几人马上应道“好。”
小时候,许诚曾教过他和许知宜,在人群中寻求帮助,千万不能没有指向性,宽泛地说“谁能帮我……”
这样没人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你。
倒不是大家冷漠,主要请求没指向性,在场的人都以为你说的是别人,不会主动把事揽到自己身上。
这个时候,请求帮助的人一定要特定,这样才有效。
所以,他本能按许诚以前教的吩咐人了。
果然,那几个人没人推辞,都积极行动起来。
问题出在他和许伟身上。
那八个人把他们仨个围住,不让走。
胖黑圆趁火打劫,拿出苏建国和许伟之前给他打的二百三十万的借条,说
“小子,你不是想护你二姑父吗?来,在这个借条上签个字,给他俩做个担保人,我就放你们走。”
许伟一听,疯了一样想扑上去,被两个人拦住。
他张牙舞爪地骂道
“你们这群畜生,还有没有良心?
再不把我二姐夫送医院,他会死的。
我们说过了,再过一周拿到工程款,就给你们还钱,你们还想怎么样?
你们挡着不让我们送他去医院,是想把他逼死吗?
这事和小安没关系,你们休想把他拉进来!休想!”
苏建国一听这些人要逼许知安签字,脸色变得更苍白,急得指着这些人,说不出话来。
那些人不为所动。
胖黑圆冲着许知安奸笑道
“小子,今天是你主动跑上来的,我们可没硬拉你。
现在,你二姑父的命就在你手里,你惦量着看,是钱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
我提醒你,他要真出事,可不怪我们,要怪,肯定怪你。
是你,狠心不救他。啧啧。”
许知安听到这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瞪大眼,怒视着这群唯利是图的可恶家伙。
耳边传来苏建国越发粗重的喘气声。
他突然想起许诚那次出事。
这种时刻,时间就是生命。
瞬间,他心中一凉。
原来,为了钱,人性可以冷漠到如此。
他们能如此,可他不会。
许知安当即立断,伸出手,“拿来,我签!”
胖黑圆得意笑道“哎,这就对了嘛,你们这些人就是善良,来,给他笔,让他签字按手印。”
许伟急道“小安,别冲动!你一旦签字,这群人会缠着你不放的。”
许知安没理会,二话不说,麻利签好自己的名字,按他们的要求按了手印。
那些人还在看那借条,脸上都是得逞的笑。
见他们还挡在彩钢房门口,许知安吼道“字都签了,还不快让开!”
说着,他毫不客气地推开胖黑圆。
随后,单架抬来,众人迅速把苏建国送到医院。
是心肌炎。
好险,再迟一点,他就没命了。
苏建国算是抢救回来了。
次日,许知安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就这样,他把这事告诉了许诚和明锐。
许诚一听,吃惊地瞧着自己的儿子,都有点不认识他了。
忽然间,他意识到,儿子确实长大了。
明锐当即给他找了个律师。
律师全面了解事情之后,收集全证据,领着许知安直接去公安局报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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