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珍坊的荔枝已经预定出八十斤,不光丰京世家眼巴巴等着,郑如谦也翘首以盼。
结果车翻了。
负责拉货的汪小松跟呆子似的,半天回不过神。
郑如谦还抱着一点希望,撅着腚进马车厢里寻找,看能不能救回来一点是一点。
结果摸上半天,连根枝条都没看见。
明显是让廖家人把锅端了呀。
郑如谦伤心难耐,悲痛欲绝,扯着嗓子哭嚎起来,“荔枝,我的荔枝呀,天杀的廖家,还我荔枝。”
都说商场如战场,为了利润拼刀子的比比皆是,阴损招数更是不计其数,兄妹俩从最开始的送菜走到现在,也经历过阴谋算计。
打从决定运荔枝,廖家的报复就在预料之中,但真临其境,还是堪比割肉。
“这一车能出二三十斤荔枝,按照五十两一斤,那就是一千多两……”姜笙吸着鼻涕盘算。
郑如谦愈发心如刀绞,兄妹俩就差抱头痛哭了。
直到汪小松回过神,茫然地看了眼四周,又盯着满脸鼻涕和泪的东家,“你们在哭什么?谁死了?”
“我的荔枝死了。”郑如谦恶狠狠道,“我在给荔枝哭丧。”
如果有刀,他想冲出去砍人。
但这里只有个茫然地伙计,“什么廖家?什么荔枝?我们的荔枝已经回小院了,这会估计在卸货。”
郑如谦的呼吸猛然一顿,似乎想把哭声压下去,但没压住,最后变成了一个悠长的“嗝”。
“这都快出丰京了,东家带着姑娘来干什么。”汪小松挠着头咧嘴,“赶紧回去吧,马上要天黑了。”
郑如谦颤抖着说不出话,又打了个嗝。
姜笙怕二哥气死,赶紧站出来当嘴替,“小松哥哥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啊,这马车是谁的,竟然翻在这里,二哥以为是咱们的荔枝出问题了呢。”
汪小松的笑容渐渐消失。
荔枝的确差点出问题,他们赶路过程中,突然一辆马车迎面冲来,无论他们往哪里躲,马车都针对着调节位置。
摆明了就是想互撞身亡。
汪小松可不想死,紧急勒停了马车,但却控不住对面的车。
眼看着两车就要相撞,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冲出来一辆马车,直接将对面撞翻,又跳下个人,扛起车夫就跑。
汪小松呆了,新雇的两个运货伙计也呆了。
最后他们兵分两路,一批先送荔枝,一批留下探查。
虽然也没探查出个什么结果,还把东家吓得魂不附体。
回到二进小院。
郑如谦依旧惊魂未定,直到亲眼看见冰块里的枝条与大果子,才欣慰地合上木箱,把心放回肚子里。
汪小松在旁边点头哈腰,试图让东家消气。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许默站出来当和事佬,“荔枝和人都没事,比什么都强。”
姜笙和温知允还没来得及附和。
长宴凉凉出声,“这趟没事了,下趟呢?”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要跟廖家抢荔枝生意,廖家不满意了,所以使出各种下作手段,想要毁灭他们。
以往郑老二所做的任何生意,都是初尝试,是拓展生意,是新的开始,最多被拒之门外,还没有遇到竞争对手。
就算阴谋诡计,也都是跟外行人斗。
哪像这次,廖家行商多年,知道哪里疼专往哪里抽,手段下作恶心但有用。
偏偏两方实力差距大,就像鸡蛋跟石头,真撞起来,粉身碎骨的只有他们。
九珍坊可以贴告示,第二批荔枝可以好运气,但下次呢,下下次呢,谁能一直防着,谁能保证不会再出事?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荔枝利润高,但却只有廖家在运的原因了。”郑如谦难得严肃下来。
这桩生意需要奔波二十日,辛苦是辛苦,赚钱也是真赚钱,其他商人却从未染指。
唯一的解释就是,廖家太过霸道,不允许任何人侵占生意链,形成垄断。
“只要我还做荔枝生意,只要我侵占了廖家的利益,他们就不会放过我。”郑如谦蹙着眉头总结。
形势陡然严峻起来,到底要不要继续运荔枝成为难题。
运吧,等于跟廖家作对,就要提心吊胆,有随时覆灭的可能。
不运吧,又觉得憋屈,廖家明明可以堂堂正正商战,却使用各种龌蹉手段压人,着实难受得慌。
郑如谦一筹莫展,其他人也难以开心。
只有长宴还算平静,摩挲着六个小木人,“别着急,先看看。”
这世界上没有运气使然,尤其是生死关头,所有看似好运气,都不过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比如上吐下泻的壮汉。
又比如,躲过一劫的荔枝车。
江家歪歪斜斜的马车里。
骤然相撞,普通马车直接侧翻,江家的车质量虽好,也逃不过摇摇欲坠。
江承瑜坐在两个哥哥中间,还没从刚才的惊慌中缓过劲,大眼珠子总往中间对。
“大哥,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江承烽也不好受,“你疼妹妹可以理解,但也不能拿咱们仨的命开玩笑。”
明明可以砍断马腿,又或者打断缰绳,非要用两败俱伤的方式。
再者说,那也不过是一车荔枝,哪里有三条命重要。
“不止是一车荔枝。”江承愿面色郑重,“上面还坐着两个人,后头的马车上也有一个人,廖家这是要闹出人命。”
他们的命是命,普通百姓的命也是命。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看见妹妹伤心落泪。
“我说,廖家也真是胆大包天。”江承烽吸了口冷气,“想垄断荔枝生意可以理解,就是这手段未免太过下作。”
换句话说,为个生意就能闹出人命,其他的事要怎么办?
廖家又做过多少黑心肠算计人的事儿?
江承愿默然不语,将马车停在廖家门口。
江承烽认命地弯腰,扛起五花大绑的廖家车夫。
随着敲门,引荐。
廖家家主喜笑颜开地过来跟大外甥会面,本来想促进下感情,却在看见江承愿脚下的车夫时失去笑容。
“承愿,你这孩子在做些什么。”他维持镇定,“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个人,赶紧放了放了,舅舅这里刚到一批荔枝,正新鲜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