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父……”
李丽质摇了摇胳膊，李渊的怒气顿时消了不少。
“说吧，找朕何事？”
李渊看向魏叔玉，略显不满。
但孙女难得来探望自己一次，还是要给面子的。
“武士彠被陛下抓了，明日就会定罪斩首！”魏叔玉躬身回道。
李渊的手一抖。
不由回想起武士彠的点点滴。
当初在太原起兵，武士彠曾梦见李渊踏马登天，为天子者。
不仅资助了家产为他打天下，更是兢兢业业相随左右……
李渊也曾放下豪言，约定共享富贵！
天下，他们打下来了。
而结局，却是连面都见不到。
收拢心神，李渊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脸庞：“他罪有应得，与朕何干？”
一甩袖子，李渊坐回了榻上。
那微微颤抖的手，却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您知道他为何来长安吗？”
魏叔玉叹了口气：“听闻您病危的消息，他马不停蹄的赶来，就是为了见您一面！”
“他敢擅离职守，就应该清楚这个后果！”李渊眼皮微抬，压抑着某种情绪。
“陛下要杀他立威，只有您能救他。”魏叔玉继续道。
“朕说了，他之事与朕无关！”李渊重复一句，显得不耐烦。
“那太上皇是要见死不救吗？”魏叔玉直起身。
“混账！”
李渊一掌拍在案上，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朕！”
李世民气他也就算了，如今一个小孩子都敢这般对他，他颜面何在。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路边的看客，只是看不惯你这种见死不救的行为。”魏叔玉平静的说道。
“来人……”
李渊不再理会魏叔玉，高声呐喊：“将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拖出去斩了！”
几名太监惶恐的想要上前。
却被崔神基、房遗爱拦了下来。
一套熟练的自报爹门后，太监还真不敢动。
“混账。”
李渊越发气急败坏。
房玄龄、崔义玄也就算了。
连他们的儿子都不敢对付。
“太上皇，您过激了……”
魏叔玉笑了笑：“我只是希望您能救一下自己的臣子，不至于要斩了我吧？”
“朕杀人不需要理由！”李渊的脸色渐渐阴沉。
被软禁后，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名望？声威？
早就不重要了……
李世民可能巴不得自己做昏庸之事，来凸显他的英明神武。
“太上皇要杀人自然可以。”
魏叔玉点点头：“可武士彠也要死了！”
“闭嘴！”
李渊厉喝一声，面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你在大安宫吃喝不愁。”
“可你想过武士彠吗？”
“他无诏进入长安，不仅他要死，连带着全家都要被满门抄斩！”
魏叔玉不仅没有闭嘴，反而踏出一步，言语愈发犀利……
一席话夹枪带棒，听的所有人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已经属于以下犯上，大不敬了……
“闭嘴！”
李渊略显疯癫的咆哮一声。
“武士彠倾尽家财助你起兵、建立大唐！”
“你一个病危的消息传出，他就冒着身死的危险，赶到长安来看你！”
“明天你的老兄弟就要身首异处了。”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魏叔玉一字一句犹如利剑插入李渊的心中……
“闭嘴！”
李渊怒吼，已经不再压抑愤怒。
然而魏叔玉却没有因此停止，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武士彠对你赤胆忠心，为你倾尽了一切，你当真是要不闻不问？”魏叔玉直视着李渊。
“朕让你闭嘴！”
李渊再次厉喝，面容已经几近扭曲。
“就算我闭上了嘴，你又堵的上其他人的嘴吗？”
“你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有多少人崇拜你？”
“你曾经那些老臣子的后辈为何入长安？”
“因为他们还惦记着你。”
“若是你对武士彠见死不救，他们又会如何看你？”
砰。
李渊终于按捺不住，猛的将案推倒……
李渊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武士彠追随朕一生，你以为朕不想救？”
“可你告诉朕，朕应该怎么救！”
“你说朕吃喝不愁，那你知不知道朕过的是什么生活……”
“大门不能踏出一步，连一个侍卫都敢拦朕！”
“陪同说话的人也没有，太监、宫女都被下了死命令，不允许跟朕多话！”
“朕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连你一个小屁孩，朕都拿你束手无策！”
“你告诉朕……”
“朕怎么救？”
“又拿什么救！”
“朕已经不是那个号令天下的九五至尊了……”
“朕现在只是一个被软禁的阶下囚！”
在魏叔玉的咄咄逼人下，李渊终于爆发。
仅仅几句话，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他的呼吸急促，略显殷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魏叔玉。
歇斯底里的模样，仿佛要将这些年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李丽质嗔怪的看了魏叔玉一眼，赶忙上前扶着李渊。
“可以救的。”
魏叔玉轻轻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落在李渊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只要太上皇想救，整个天下就没有您救不了的人……”
“哪怕是陛下，也不能反驳您的意志！”
魏叔玉抬起头，露出一副笑容：“因为你是太上皇，是陛下的父亲。”
“更是大唐的缔造者！”
轰！
李渊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朕是大唐的缔造者！
一席话犹如惊雷炸响，震的李渊整个嗡嗡的。
他脑中浮现出曾经的一幕幕……
晋阳起兵，建立大唐、抗击东突厥、确定大唐官制、颁布《武德律》、发行开元通宝……
李世民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给他打下了基础，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
“你……”
李渊的呼吸急促，他颤抖的指着魏叔玉。
“太上皇，我们冷静下来，谈谈如何救武士彠可好？”
魏叔玉走到李渊身边，将其扶到榻上坐下。
李渊面色复杂。
如果面前说话的是一个老者，他或许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可眼前之人却是一个小孩子！
“你能帮朕？”
李渊浑浊的瞳孔带着殷红，依稀闪烁着雾气。
“不是我能不能帮您。”
魏叔玉露出一副笑容：“而是您想不想要重新回到当初的辉煌时刻……”
李渊沉默。
许久后，干裂的嘴唇吐出一个字……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