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男人驻足远眺少年背影,等他彻底消失不见后,压了压头上鸭舌帽,提着相机转身。
穿过一条马路,再转过几个路口,他停在一辆黑色卡宴前,屈指扣响后排车窗,随后恭敬垂手站立。
车窗徐徐降下。
暗黄的路灯灯光洋洋洒洒落下,纱一样蒙上少年如玉侧脸。
他推推鼻梁上的细框金丝眼镜,漫不经心朝男人投来一瞥,一开口,嗓音温醇如酒
“如何?”
男人双手递上相机,不敢直视他的脸,低着头道“姜小姐转学后,一直和他走的很近,据说,他们现在是同桌。”
少年翻看着照片,目光定格在屏幕上,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在那里,女孩子正笑着对身边的人说些什么,而那人微低了头,侧耳倾听。
光影迷离暧昧,她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看向那人的眼神清澈见底,不掺半分杂质。
宋妄指尖轻轻触上她的脸。
这个眼神他见过。
——她曾经,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至少直到她逃离自己身边前,是这样的。
他的视线又挪到姜珥身边的少年身上,目光渐冷。
“少爷,需要调查这人的身份吗?”男人问道。
过了一会儿,宋妄才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把相机递回去,“继续跟着。”
男人仍是双手接回,弯腰
“好的。”
车窗升上,汽车启动。
车内陷入长久的安静。
宋妄单手支颐,不知在想什么,忽地笑了一声。
“只是离开半个月而已,珥珥,我刚回国,你就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他摇摇头,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敲击膝盖,仿佛对着一只调皮的猫儿,半是无奈,半是宠溺。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珥珥。”
前排的司机小心劝道“姜小姐突然转学,或许是她父母的意思,与她无关。”
“是吗?”宋妄懒懒抬起眼皮,笑意不达眼底,“可她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一次都没有。”
司机抖了抖,立时噤声。
宋妄扭头望向窗外飞速滑过的景色,一直扬起的嘴角慢慢放了下来,直到面无表情。
珥珥,没有人能让你离开我身边。
你自己也不能。
暮色包厢内。
“能和傅氏合作,是我的荣幸。”程舅舅端起桌上的酒杯,爽朗一笑,“以后还请傅总多多关照了。”
在他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把玩着手中一串檀木珠。
见状,程舅舅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男人身边的助理从善如流的接话,“王总不必如此客气,我们傅总对这次合作也很期待,不过他酒精过敏不便饮酒,就由小弟代劳吧。”
说完,他端起面前倒得满满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程舅舅总算满意,跟着喝干了自己的酒。
如此这般寒暄客套一番后,助理觑着自家老板的脸色,适时提出告辞。
程舅舅亲自起身相送。
包厢门打开,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
“请往vip通道请,那里已经清理干净,不会有闲杂人等冲撞到几位贵客。”引路的经理赔着笑脸。
助理微微颔首,后退一步,跟随在程舅舅与傅明河身后。
尊卑上下一目了然。
倏地,最前方的傅明河脚步顿住。
他偏头紧紧凝着某个方向,握着檀木珠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指节泛白。
“怎么了?”助理语气紧张。
说着,他顺着傅明河的视线看去,人影摇晃,几名服务生端着酒水穿梭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傅明河的视线定在少年单薄脊背上,直到对方消失在茫茫人群。
好一会儿,他再次转回头
“没事。”
话音落下,他手中那串价值七位数的檀木手串猛然绷断。
木珠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周围人惊叫一声,忙蹲下去捡。
他却无动于衷,长腿一迈,大步离开。
助理眉心紧蹙,对身边埋头捡珠子的同事飞速交代几句,又对程舅舅歉然一笑,急急追了上去。
看见这一幕,程舅舅满脸若有所思。
他与经理纳罕耳语,“冰块儿脸怎么会突然这么失态?难不成刚刚瞧上了哪个美女?”
经理一时也琢磨不准,“需要我调监控去查查吗?”
程舅舅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人这么多灯又闪成这样,你能看得清什么?”
经理道“那——?”
程舅舅是个会来事儿的,当下就有了主意,“这样,你去把刚刚那块区域里出现的人聚在一起,用开业纪念为理由拍个合照,然后差人送过去,他要是看上了谁,自然会派人去找,我们在中间做个顺水人情不是很好吗?”
经理恍然,疯狂拍马屁“老板高明!”
他立马就要去办事,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个问题,折身问道
“只拍女的?男的要吗?”
程舅舅眼珠转了几圈,拍板道“要,只要在那一块儿出现的人全部都要!”
圈子里一向乱的很,谁知道这位帝都来的傅总有没有点什么特殊癖好呢。
万一歪打正着借此攀上了傅家这根高枝,他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风城某国际酒店最顶层的总统套房。
灯只开了一盏,微微暗,名贵的西装外套被随意扔在沙发上,酒香浓郁。
落地窗前,傅明河扯松领带,摇晃着手中酒杯,目光散在脚底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中,出了很久的神。
“滴”的一声轻响,房门打开,助理推着餐车走进,“傅总,您一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当心胃病复发。”
傅明河回过神,仰头喝尽杯中冰凉酒液,拇指揩去嘴角溢出的一丝水光,淡声道
“我不饿。”
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哪有半点酒精过敏的样子。
助理还要再劝,想起什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刚刚暮色的王总派人送来了这个,您要看看吗?”
傅明河眼也不抬,“扔了。”
助理便随手扔进空荡荡的垃圾桶里。
“出去吧。”傅明河又道。
助理只得离开,关门前不忘再次叮嘱,“至少吃两口再睡。”
傅明河仿佛听不见,仍旧看着窗外。
过了很久,久到酒瓶空了一大半,他揉揉额角,搁了杯子,走向卧房。
经过餐车旁的垃圾桶时,他鬼使神差般低头看了一眼。
那里只躺着一张照片。
上面有很多人,分成了上下几排站着,光线格外的充足,足到能看清每一个人的脸。
他的眸光定在最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穿白衬衣的少年,薄唇紧抿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优越的眉眼像极了他远在帝都的妻子。
这一刹那,他的目光仿佛透过了薄薄的相纸,与傅明河对视。
恍惚间,傅明河在他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是他的妻子。
胃部泛起尖锐而绵长的痛感,一同疼起来的,还有太阳穴。
傅明河扶住沙发靠背,一点点躬下身子,额头滑下一滴冷汗。
不止冷汗。
他擦擦眼角,对着指腹温热水珠愣神,眸中划过几分茫然。
半晌,他收拢掌心,紧握成拳。
不过是当年犯的一个错而已,傅明河想,不重要。
那个孩子存在的唯一价值,是随他回傅家,然后……
傅明河神色冷下去,用力闭上眼。
许久,他叫来助理,隔着一张桌子,将裁剪后的照片推到助理面前。
“找到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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