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承被搜身完毕放入时,发现比他先过的人都挤在一起站着,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此时清河县的潘县令已经身在县学的教室之中了,屋子里点了十几根蜡烛,照得四周明晃晃的。
潘濯喝了一口茶水,驱散了一点涌上来的困意,为了这场县试,他也是一夜没睡,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又不能睡。
“考生都入场了?”潘濯看到匆匆而来的洪捕头,知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放亮发白,已经能够看清人身上的衣装颜色了。
洪捕头连忙道:“回禀老爷,考生俱都已搜身完毕,未发现有夹带者。”
潘濯点了点头,对坐在旁边的教谕和县尉道:“可以开始了。”
教谕冯关年任此次县试的教官,县尉常小满任考官。
此时在考场中已经按照考号顺序立起了糊字灯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自己所在的考号位于哪一排。
县尉常小满清了清嗓子,全场立刻安静了下来,简直落针可闻。
“本次县试共三场,每一场都是黎明入场,日入结卷。”
“考试不准交头接耳,传抄夹带,违者不但要取消功名,本县尉还将追其罪责!切莫自误,慎之,慎之!”
“下面,将会入场取卷,各士子不得喧哗交谈。”
至此,县尉常小满的例行交待就算完毕,接下来由县教谕冯关年带领考生向考官行礼,以示尊敬。
礼毕,一个衙役就站在教室的门口喊考生的名字和考号,凡是被叫到的考生,就去教室中县令那里领取考卷。
就着旭日初升的晨光,衙役开始唱名,每一个被点到的士子都会拿着自己的笔墨家什,进入教室领取试卷,并回答自己的保举人是谁,领到试卷之后,就会寻着糊字灯排而去。
赵承很庆幸张大顺替自己找了个燕州经学的老师,这县试和府试里的规矩和门道早都跟他讲了个清楚。
比如考场中是没有椅子的,就是席地而坐,这二月里的天气,席地而坐,连考三天,怕不是要冰出痔疮来。
所以赵承早早就准备了一个草垫子,中间还夹了鸭绒,他在院子里试过,就算坐上一天,也断断不会冷。
除此之外,为了暖手还特意带了个汤婆子,就是锡或铜制的暖水袋,是一个扁平的水壶,塞紧了壶口,又在壶外面包了一块毛皮套,冻手的时候,双手插入,立刻就能温暖起来。
听到衙役点到了自己的名字和考号之后,赵承应了一声到,然后提着家什进了教室,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潘县令。
这位清河县的父母官已经五十多岁,两鬓花白,但精神状态倒是极好,询问了赵承的保举人之后,还特意问了一句。
“郑玉诚是你的老师?”
赵承如实答道:“我在郑先生处求学,但他不收弟子,所以并无师徒名份。”
潘濯点了点头,把考卷递给赵承:“务必要好生作答,勿堕了郑先生的威名。”
赵承点头称是,接过卷子,转头奔着考场而来。
此时天色大亮,再加上有糊字牌,找到自己的位置很容易,赵承放好试卷坐了下来,并没有急于阅卷作答,而是深吸了一口气。
二月里清晨微冷的空气入肺,令他精神微微一振,抛去脑中的一切杂念,使自己保持在一个轻松空灵的状态,徐徐展开卷子,开始阅题。
“—————————,日月犹水火也,火外光水含景,—————————。”
这是一道典型的帖经题,掩其两端,只留中间,需要考生把留出来的空格填满。
其实就是考核士子对经书的熟悉程度,赵承这段时间以来,被郑玉诚针对性的训练,五经以及注疏内容都记得很牢,一看这道题,脑海中立刻生成对应的语句,于是提笔把空格填上。
“中兴天文志或曰,日月犹水火也,火外光水含景。故月之光生于日之所照。”
也许是二月的天气微冷,反而使得人的头脑更加清醒,赵承每见一道题,都能不假思索的答上,运笔如飞,一张卷子很快就把帖经部分答完了。
赵承并没有急于去看第二部分,而是又从头重新检查了一遍帖经题。
因为在科举考试之中,有几点需要注意,一是避讳,不能犯庙讳,就是已故的本朝皇帝名,不能犯御名,就是当今皇帝的名字,还有圣讳,就是圣人的名字。
遇到需要避讳的字,要么以别的同义字取代,要么缺笔,就是故意写成错字。
赵承也是听到郑玉诚跟他特意讲到这几点,才知道大陈朝的避讳还是比较公平的。
比如庙讳,陈太祖叫做何澂,在避讳的时候,单独写这个“澂”字不算犯讳,与别的字相组也不算犯讳,只有全名书写,直接写出“何澂”二字,那就算是犯讳了。
御名和圣讳同样如此,只要不写孔丘,不写当今皇帝的名字何昭,就都不算犯讳。
否则儒家典籍之中,有关“昭昭”的字样那就太多了,全都要避讳的话,很多典籍需要大改一遍。
比如荀子《劝学》中的“是故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无惛惛之事者,无赫赫之功。”
还有《孟子.尽心章句下.第二十节》“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当然避讳仅仅是指公开书写的情况下,私下的不算,在家里用草纸写一百遍御名也没人管你,但是拿到公开场合则不行。
这样的规定其实还算合理,另外需要注意的试卷上不能有滴墨,不能有涂抹勾划,一张卷子从头到尾答完,字迹大小笔迹左右排列,字符间距简直就像打印的一样。
检查完帖经部分,确认没有以上问题之后,赵承才把目光转向第二部分,诗赋。
大陈朝在进士科上,仍然在考诗赋,但是要求的并不严格,也许是因为唐诗的璀璨夺目大家都认为无可超越,所以在诗赋上放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