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山手中的文书只念了个开头。
但文广源的脸色已经愈发黑了下来。
“整个金泽乃至全国的武师都要上交奇物,圣上怎么敢下这样的旨意啊!”
“而且境界越高,要上交的奇物品级就越高……”
陈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朝廷内部,奇物还有品级之分。
简单说来,适合元罡境之下使用的奇物统一都归为九品,比如之前的鬼牙猪。
像插翅飞虎的皮骨以及巨翼,这种可以被炼为罡器的,则为八品奇物。
老牛头顶的四个角估摸着也能用来炼制罡器,所以应该同样是八品。
而在品级当中,还细分为上中下三等。
鬼牙猪筋肉大补,肉性温良,适宜入劲以下的武师服用,因此最多可归入九品中等。
同理,可炼出劣等罡器的飞虎巨翼,则为八品下等。
“……入劲武师,须献九品中等奇珍一件,若为渔猎之获,其肉重不得轻于五斤。气境武师,须献九品上等奇珍……”
“圣上只给了你们两月的宽限时间,望各位好自为之。”
金银山缓缓收起手中文书,扫视面前众人,又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这便是圣上的旨意,尔等若是有何不解之处,可上前与我详谈。”
“咳咳,找本官也是可以的!”
金银鼎这时挺了挺肚子,脸色得意。
熟悉的话,仿佛之前也听过一模一样的……
这两兄弟还真是一个套路。
不过相比起所谓的朝廷特使,眼下这个掌武监千面给武师们带来的压力明显更大。
不少武馆主的脸色比石头还僵硬。
‘而且,按照这道旨意,无缘无故,无恩无仇的,我踏马居然也欠了那个皇帝至少五斤的奇兽肉?’
陈麟是真无语了。
莫名其妙就被摊派了,还找不着人说理……
这种鬼朝廷吃枣药丸!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倒不是所有人都不高兴。
陈麟就看见三个陌生的气境老头在交头接耳。
顷刻之后,这三人一同起身,脸上挤出笑容,向着金银山主动巴结过去。
“切!”赵疯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赵前辈,那三个是什么人?”陈麟细细打量三人的面相,都是六旬的年纪,发根渐白。
其中领头老者手上布满老茧,双臂肌肉精赤。
身后两人一个手掌漆黑,面容阴戾,一个腿部极为粗壮,上面灵活的筋肉仿佛在随着步伐不断变换位置……
刚才自己落座的时候,这三个老头就皱着眉头,颇为不悦。
赵疯子答道:
“也是武馆主,分别是雷阔刀、五毒掌、蛤蟆腿,不过这几人除了武馆外,在城中还有其他产业,鱼栏,牙行,船运……”
“虽然都不是行业龙头,但他们的生意也没人敢动,毕竟他们本身就是气境,还开着武馆。”
说白了,就是经商的气境,还带着合法的武馆“私兵”,要不是担心太惹眼,估计城里没有哪家富户干得过他们。
陈麟了然,端起一杯茶水送入口中。
“对了,白枪头事发的时候,这些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那个五毒掌最近还跟西城富户结了姻亲。”
赵疯子似有若无地点了一句。
不远处的三个老头还在与金银山攀谈,在三人刻意巴结之下,聊天的气氛颇佳。
不一会儿,金银山便大笑着将三人请出会场,在众多随从的簇拥下不知去往何方。
会场之中,只剩下金银鼎以及几个护卫。
他得意一笑,挺着肚子站出来:
“各位馆主,方才我兄长传下的可是圣上的旨意,没有半点虚言,还望大家之后好生准备,不要再让金某失望……”
“哼!”赵疯子拂袖而去,看都不看金银鼎一眼。
刷!
金银鼎的笑容僵在脸上,死盯着赵疯子的背影。
三棍大师适时站出来安抚,苦着脸诉说奇物是如何难得,一边不动声色地拉着他离开。
不过片刻。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会场之外。
会场沉闷的空气重新流动。
四下没有闲人,文广源忍不住细声抱怨:“奇物奇物,真是疯了,这不就是向我们武师额外征税吗?”
“干脆刮两条灯油木树皮送上去算了!”
其余气境都好不到哪里去,纷纷抱怨起来。
霎时间,四面八方都充满怨念。
众人不敢埋怨皇帝,非议朝廷的胆子却很大,嘴里都是各种暴论。
陈麟悄然起身离开会场。
炎炎夏日,不少富户的马车居然云集在外,各家幡旗招展,锦绣起伏,少说二十来面,宛若七色云彩在风中流动。
应该是在等霍家。
只不过霍正青早已离开,这些人反倒把他给等出来了……
陈麟的目光一扫而过,很快就被车厢中默默关注会场的富户认了出来。
“晦气!怎么是这人?”
“龙关霍家的人呢?还在会场之中吗?”
街道上的气氛刹那间沉寂下来。
众多马车不约而同地放下窗纱,坐在前头的车夫也默默控住了手中缰绳,随后更有几辆马车干脆扬鞭离开,假装无事发生。
街道上人来人往,会场里还不断有武师走出。
二十多架马车很惹眼。
立在它们对面的陈麟,此时却更引人注目。
“陈麟……对面怎么有那么多马车?”
“不对劲,他不会又要杀人了吧?”
“我们走远点吧!”
嘈杂声音顺着炎热的气浪传到耳中。
陈麟只是凝望着街上一处偏僻的角落,半晌之后叹了口气。
没什么出奇的,无非是一个小孩子正在街上乞讨。
“之前城里虽然也有乞丐,但从来没见过有小孩子当乞丐的,这世道当真是越来越差了。”
“这种情况,南边的朝廷还要强征武师奇物……”
心念流转之间。
一个清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今日无事,不妨一同去我剑堂品茗?”
转身过来,赫然是许剑主一身素袍,从会场中飘然走出。
身边还跟着谷文琴。
而在谷文琴身后,又跟着面无表情的洪官。
至于两人的师父老毒蛇则是不知道去了哪儿。
许剑主说完,顺着陈麟之前的目光望去,忽然见到在街上乞讨的小孩,眸色微微黯淡,轻声叹了口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