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
冬去春来,百业繁盛。
街道积雪尽去,行人如织穿梭在街头巷尾。
沿街边的小食糕点,引得小孩驻足停步,哭闹不已。
县城书院的士子轻摇折扇,三五成群走进招手巷子和各处窃玉香楼……不一会儿传出一阵燕燕莺莺的迷离之音。
配合着附近锻铺炼坊当当啷啷的打铁声,隐隐间形成合奏,堪称刚柔并济,抑扬顿挫。
万物生发,自然和谐。
直到远方传来持续的惨叫声,将平静的日常撕碎。
初始时像是萦绕在天边,但细听又会发现惨叫声正在渐渐接近……
街市上的百姓抬起头,四处探寻着声音的来处。
很快,越来越清晰。
“是北边巷子里传来的!”
一个人指着一条连通北城的冷清巷子,狭小的口子传来巨大的惨叫声。
百姓们都感觉不妙,缓缓远离了那条巷子。
刷!
终于,一道年轻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此人面容冷峻,眼眉如刀,丝丝冷意向周围散发,年纪看起来不大,衣着也没有名堂,手上还抓着什么东西。
“那……那是一条人腿?!”
“屁,是一个人,完整的!”
众人议论间。
笃笃笃。
陈麟已然拖着张狂走出巷子,身后拖出长长一条血痕。
就在看清楚张狂扭曲惨状的瞬间。
刚才还有心情肆意猜测的街市众人瞬间被吓住。
“啊!!”
“杀人了!”
“都快跑啊!”
父母抱起孩子快速离开。
两边的摊档慌张收拾东西,再不然就是拿起手里的家伙,警戒地盯着陈麟。
陈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继续向着武街走去。
沙沙——
被拖行到此的张狂渐渐喊哑了嗓子,过多的失血更是让他脑袋昏沉,声音逐渐变小,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这时,两边摊主也发现了不对。
“被拖着的人,怎么好像是那个杀千刀的张狂?”
“他之前不是专门给赌坊收债敛财的吗?”
“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看这個方向,是要到武街去吧!”
摊贩们眺望陈麟远离。
忽然没了摆摊的兴致,都想跟着过去看热闹。
……
飞熊拳馆。
“安师兄安师兄!”
一个弟子狂奔进来,四处大喊。
馆主张太生和大师兄翁金仁都不在馆中。
现在镇守武馆的是一位名为安勇的弟子,境界已经达到了三境大成,是馆内最有可能自行入劲的弟子。
“什么情况?”
安勇扯着裤头从里间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一种脂粉的香气。
弟子看不穿这些细节,惊恐地指着外边:
“我,我刚刚看见张狂师兄了!”
“怎么了?他从山市那边回来了?时候有点早,不过这也正常……”
“不是啊!”
“张狂师兄,他是被人打得半残,拖着回来的!”
“我看着右手好像都断了!”
“什么?!”
安勇大惊失色。
他连忙向门外走去。
才走到练武场,就迎面见到一道年轻身影进来。
手上还拖着一个半身都是血迹的男人。
安勇凝神一望,立即认出来。
那像条死狗一样被拖着的,就是原本应该在山市里坐镇的张狂!
“你是谁?!”他鼓足气劲,眼睛瞪似铜铃,身上气势宛若一头大熊,向着陈麟压过来。
周围还有二十多名学徒弟子,此时见到阵仗,也纷纷围拥过来。
不止这些人。
在外边,各家武馆的弟子,还有看热闹的百姓,已经跟过来聚成了一团,伸头探脑往里面看。
“这是什么情况?飞熊拳馆惹到什么人了?”
“不知道啊!”
“不过最近听说他们一直在山市里调查某个弟子的死因?”
“……”
外边的纷纷议论没有影响到武馆之内。
陈麟就站在演武场入口,抬头望了眼旁边挂着的飞熊拳馆招牌,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然后冷淡说道:
“你们的弟子今天在山市捣乱,我帮你们将他带回来了,顺便来跟你们的馆主讨个说法……”
“给那些贱户泥腿子讨说法?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你是什么来头?哪家武馆的人!”
安勇走上前来,低头看着陈麟,又看看张狂的惨状,怒气冲天地伸出手来,想要攥住陈麟的衣领。
啪!
陈麟轻轻一拍,淡然将安勇的爪子拍开,微微抬起头来,回应他:
“小金山南山口,陈麟。”
“啥?”安勇一时没有听清。
但下一秒,他就见到一只拳头打了过来。
拳头看起来软绵无力,即使是速度也算不得太快。
“好胆!”他左手抓向拳头,右手挥起一记手刀,打算切到陈麟手肘位置,直接将内里筋骨打断。
这本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然而,就在手掌与拳头相接的瞬间。
安勇立时感到一阵奇异劲力涌入自己手中。
入劲武师!
他立即反应过来,但已无济于事。
阻拦的左手瞬间扭曲断裂!
那一只打来的拳头,看起来势轻如风,实质根本就是山石滚落!
完全无法阻拦!
轰!
拳头直直打到他的胸腹下方。
刹那间,肋骨尽断,内脏仿佛在被车轮滚动碾压。
安勇整个人瞬间倒飞了出去,撞倒后面几个弟子,勉强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但马上便开始呕吐鲜血,迅速昏死过去。
“……”
安静。
场内场外,都是一样的安静。
那几十个飞熊拳弟子好像变成了死人,全部都定在原地。
“让伱们的馆主出来。”
陈麟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耳中,让所有人不停哆嗦。
“……馆主,他跟大师兄都到了西城,听说是坐何家的画舫闲游芦梦泽了!”
陈麟脸色骤黑!
场中气氛一紧,恍如绳索勒住了所有人的颈脖。
慌忙中又有声音传来:
“我们还有一些师兄,也跟着去码头边上等候了!”
“壮士想知道更多的话,可以过去问他们的!”
在场中剩下的都是些学徒,这些大汉说着说着彼此的距离就越来越近,几乎吓得抱在一起。
陈麟无意为难他们,沉着脸转过身去。
正想离开,余光忽然扫见旁边的飞熊拳馆招牌。
啪!
拳势如鞭!
铁木金字的招牌炸碎,木屑残片抛飞到数丈之外。
在场无人胆敢声语,只静悄悄地望着这一幕。
注视着陈麟孤身向西而去。
外面涌动的人潮自行给他让出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