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洪官扫视四周。
夜风吹拂,杆子上的灯笼轻轻摇摆。
不远处有一桌山民猎户,或坐或站,都在看热闹,还有年轻人手里端着一碗酒,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
又有一对公子小姐,纸扇轻展,相互依偎,那富家千金还躲进身边郎君的怀里去了。
此外还有渔民、力工、匠师……
繁繁总总,不过芸芸众生。
他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将目光定在自己刚刚跳下的三层楼阁,此处是武师群聚之所,方才出手拦自己的人最有可能在这。
洪官对着面前楼阁,又恭敬地拱手问道
“不知是何方高人方才出手拦我?”
“高人?”
“什么高人?”
眼见洪官突然的动作,周遭围观百姓皆是一头雾水,也跟着扫视四周,结果什么也没看出来。
“刚刚有人出手拦他了吗?是鬼不成?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光看见他突然不动了!”
酒桌边,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武馆弟子抓了抓脑袋,惊讶地看向四周。
周围的人也是同样反应,都说没看见动静。
根本无人能给出答案。
陈麟端着酒,又浅浅喝了一口,静静望着不远处那道背对自己的身影。
眼见那边的洪官久久没得到回应,身上煞气自然淡去,仿佛要抽身离开。
忽然有人起哄
“什么高人!”
“我看分明是找了个借口,在这里借坡下驴!”
“也是,毕竟是亲兄弟,哪里有这么狠心的哥哥?”
传言如火势蔓延,短短几息便像是满场都在议论,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更是嘘声一片。
那本已转身的洪官脸皮一动,再次立住。
他又转过身来,望向地上那个一脸懵的弟弟。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我这弟弟时常冲动,平日里好勇斗狠,行事不考虑后果,再继续下去必定惹祸。”
“此番我废了他,并非是害他,反而是在救他日后性命……”
“望高人,明鉴!”
洪官的话语铿锵有力,声若雷音,在灯会四周回荡,一直传到远方芦梦大泽中夜游的画舫游船上。
仍是没有回应。
但洪官眼中厉芒一闪,脚尖踢起旁边一张椅子,一拳打成碎片!
啪!
最大的两块碎片精准砸中自家弟弟的右手,直接将手腕和肘骨一举敲碎!
洪兵闷哼一声,眼中仿佛带血,又骂了一句畜生。
周围百姓的议论声骤时止息。
仿佛几百只鸭子被齐齐捏住了脖子……
洪官缓步走出街道,所有人给他让出一条道路,注视着他的背影远去,直至消失。
呼!
场上不约而同地响起一阵呼气声。
“真狠心呐!”
“我还以为他会放过自己的弟弟呢!”
身边的祥叔端起酒碗,也往嘴里送了一口。
周围的武馆弟子同样叹了口气
“是啊是啊,这些看热闹的害人呐!”
“不过,我看洪官说得真实,刚才会不会是真的有高人拦了他一下?”
“不可能吧!”
“刚刚都没人靠近那洪官,难道还能是神仙隔空施展法术将他定住不成?”
议论声纷纷。
陈麟也没想到是这个结局,摇摇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他已经试出了结果,目前的符咒对于入劲武师的确可以生效,但对方显然也有反制的方法。
“毕竟只是入门的符咒。”
“下次回修仙界该学习正式的符咒了……”
经过刚刚那一出,灯会的气氛散去了许多,尤其是见了血,有人觉得不吉利逐渐提前退场。
热闹散尽,一個个脚印走出灯会场地,汇聚成庞大的人流,向着城中各处房屋而去。
天上恰巧下起了小雪。
酒桌上,众人最后碰了碰碗,同样起身离开。
但才走到码头,就见到一艘货船靠岸。
上头的船工顾不及搬货,急匆匆跑下来,找到自己的熟人诉说着什么消息。
“那是怎么了?”
陈麟有些奇怪,本想靠过去听一听。
但已经不用了,因为这个消息一下子传了过来。
“南边的大战输了!”
“十万朝廷大军被逆贼坑杀!”
“三千军征武师力竭战死!”
有人举起手在雪中高声大喊。
听见的人全都定在了原地。
沉寂之后,是一片求问真假的声音,码头前后迅速挤满了心急的百姓,看起来比刚才的灯会还要喧闹百倍。
远方还有听见消息,继续涌来的百姓。
陈麟和祥叔立在原地,像是浪潮中的两根定海神针。
“唉,明天粮食就要涨价了。”
“阿麟,趁这段时间多屯些米粮吧。”
祥叔扫了扫头上的雪花,叹气说道。
陈麟点了点头,他没有其他人那么紧张。
输就输了吧。
以他现在的本事,总不至于为了生计发愁。
一个月过去。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能在山上砍柴的樵夫了。
顶着风雪离开西城。
一路上各家各户都点了灯,从中传出种种忧愁的声音,都在惴惴不安地清点家产和粮食。
铜板碰撞的叮当声,米缸翻动的沙沙声,还有在屋内踱步的叹气声……
参加灯会的人除了县城百姓,也有部分城外居住的山民。
众人组成长长短短的队伍,结伴在黑夜里前行。
陈麟缀在一支队伍后面,一路几次变换方向,同行的人越来越少。
直到剩下自己一人的时候,居住的小村落也就到了。
黑漆的夜里,还下着小雪。
平时的小村本应寂静一片。
今日却有所不同。
陈麟向着自家走去,路过婶子家的时候,居然亮着光,还听见了小萝卜兴奋的笑声。
同时还有一个男人的爽朗笑声。
他旋即反应过来。
这是婶子的丈夫,平叔他终于回家了。
“也该回来了,不然得担心死了。”
没有选择去打扰。
陈麟笑了笑,打开自己的家门正想进去。
旁边的门却突然开了。
“阿麟,你回来了啊!”
出来倒水的婶子惊讶道。
陈麟招手道“是啊,平叔也回来了?”
“对,你平叔刚到不久,总算是平安无事了。”婶子眉目的忧虑已经消散,整个人像是轻了几十斤。
“阿麟终于回来了?”
“阿麟,今日我回来得晚,明日到家里来吃饭喝酒!”
人未至,声先到。
平叔从屋子里赤脚走了出来,那是一个皮肤黝黑,胡须凌乱的大汉,正笑着露出自己的两排黄牙。
“麟哥!”
就连小萝卜也冒了出来,手里还攥了根糖葫芦,美滋滋地舔着。
“好,”陈麟点头笑道,“明天我忙完事情就过去,到时候再叙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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