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里格外冰冷。
特别那风是从河边吹来的。
外婆的房间里,夏梦和两个舅娘、满娘的一起忙碌地用剪刀将白布剪断,有的放一边,有的用针缝了个尖尖帽。
两位妇女从屋内走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
见到陈漫朝她招招手。
陈漫确定是在叫自己,起身朝两人走去。
两人二话不说拉着她进屋,将一个缝着尖尖帽的白色孝布罩在她头上,然后麻利地在她腰上绑了一根麻绳将孝布收拢在腰上。
夏梦将她巨大的帽檐叠了几下,陈漫才终于重见天日。
她又将一张绿色的比硬币大点儿的绿色小圆纸沾了点浆糊,贴在陈漫帽子前额处。
陈漫知道这是戴孝。
屋里几人继续就着剩下的孝布讨论。
“还有哪些人要戴,我只晓得我们近边的,她家的那些亲戚就她舅公家要戴,还有呢?”
“管他呢,先把我们认识的上了来,剩下的再说。”紧着认识的人上了孝再说。
“那也是,我出去喊人,你在这里给他们戴,进来一个就戴一个。”
陈漫戴好了孝布,站在屋里根本没什么事情,只捋开又挡住了眼睛的孝布出去了,走到火堆前,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她便站在一边。
许钧炀现在穿了一件不一样的法事外衫,站在灵堂前,一边擦锣,时不时还会朝灵堂和天地鞠躬。
他做这事儿,却根本没有违和感,却更是有一种慈悲和虔诚。
人又长得好,身量高,容貌俊。
让人看了也要道一声,这先生挺俊的。
院子里戴孝布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白色的身影转来转去到处行走。
要不是人多热闹,还是有点瘆人。
站了一会儿,灵堂那里终于休息了一下。
许钧炀直接朝陈漫走来,将她带到一边去说话。
“你外婆没有孝子,我们这边没有女人做孝子的先例,就算开先例,也得是你妈妈。所以,我们打算找一个和你外婆同宗族的人来当孝子。”
陈漫理解,点头。
“但是孝子也没有谁会想要来无缘无故当的,既然是孝子,就要继承老人的部分东西,像那种无依无靠的人,谁愿意当孝子,就要全部负责丧礼,并且继承老人的全部东西。但是因为有你在,所以跟你商量一下,你看是怎么处理这件事?”
陈漫听懂了,这事不是谁都愿意做的,还得有不少好处。
“你觉得呢?”
她拿不准,问许钧炀。
许钧炀看着她的眼睛,静默地想了两秒才说:“给钱吧。”
陈漫自己的身份挺尴尬的,在这个村里也没有任何话语权。
“行,那你觉得出多少钱合适?”陈漫像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在问大人话一般,有些无助。
许钧炀说了一个数,陈漫接受了。
不算多,但是也不少,九千。
九千对于农村来说,不算少,不外出务工的话,很难有什么机会赚钱。
这事不用陈漫出面,许钧炀去说就好了。
陈漫只需要出钱,昨晚才给外婆的两万红包,今天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两万块钱就用来给外婆办丧礼吧。
不够的她再添。
没过一会儿,许钧炀身边站了一个看起来年轻男人,手里拿着幡跟着许钧炀作揖。
是张晓娜的老公。
“孝子孝孙过来作揖了!”
有人大喊一声,所有带着孝布的人朝前面走去,站在许钧炀身后的院子里,有人拿着一大把香,每人递了一根。
陈漫跟着大家的,被张晓娜揪到前面,“你站这里来。”
陈漫懵懵懂懂地跟着大家作揖。
大家都是看着许钧炀和张晓娜的老公,他们作揖也跟着作揖,他们跪下也跟着跪下。
大冬天的,跪在地上是在冷,又搁得很。
都是半蹲着,直到有人抱了一大捆稻草来,大家垫在膝盖下才跪下去。
一次将近半小时,中间休息了两回,直到十点半,陈漫才听到有人说今晚不用作揖了,可以回去了。
之后,人就渐渐地少了。
十一二点的时候,院子里算的上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