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燕京。
刘陵带着部分军队先行撤回燕地休整,大量的人力物力依旧在源源不断运往北方,到明年正月之前,大定府周围至少要修筑三座大规模的军寨,等完颜杲率领金国大军回援的时候,这些军寨就可以派上用场。
但现在回到燕京并不意味着战事已经平息,韩昉和韩世忠两人先前忽然劝进给刘陵提了个醒,战事接连不断,也正因为获得的战果不少,底下人需要一次大规模的封赏。
他这个皇帝的名头其实一点都不着急,但他绝对不能接受这个名头是由外人帮他拿到的,到了可以坐龙椅的时候,届时一切都是水到渠道,先由群臣劝进,然后他答应。
把韩昉任命为国相,意味着他必须得和军中经营的人脉势力所切割开,接任的康公弼如同刘陵所说的那般,能力有余,威望不足,刘陵可以带着慢慢培养,方便控制。
思绪转回到面前的那沓文书上。
“臣臣必为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蔡靖在云中府做的政绩其实相当不错,云中府境内鱼龙混杂,各族杂居其中,事项繁琐,极容易生变,但蔡靖在其中起到了调和的作用,慢慢把各族关系理顺,维系住了云中府的太平。
大汉如今国内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朝堂,所有事务虽然都有人办,但大部分事项最后还是要呈递到刘陵面前,等于还是一言堂,行政模式与藩镇差不多,只是全部军权始终被刘陵抓在手里,中低层将士们也只认汉王的兵符。
首先不可能是个废物,其次位置肯定也不能低,免得骤然高升会有很多人对其不服,再者,还必须得贴合汉王的利益。
韩昉低下头,正准备再报两个人选的时候,刘陵盯着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刘陵坐在燕京皇城的殿中,虽然辽国的仪仗器物大部分都已经被换掉,但各处依然有奢侈的装设,刘陵没有任何心情去享受,他面前摆着一沓升官赏爵的文书,大部分位置都需要好好斟酌人选。
这次并不是要犒赏将士,而是要正式分封群臣,后者可不是人手一笔钱粮就能打发的。
“蔡知府确实有调动,不过并非国相。”刘陵站起身,从书案上翻找出一副小型的舆图,示意韩昉过来,他在舆图上面指点道:“阴山草原汪古部彻底覆灭,我准备在阴山以南设府治,府名阴山府。
除此之外,还有黑山镇西军司,我原本是准备把李良辅和梁喆放在那儿长久镇守治理的,但转念一想.”刘陵顿了顿,慢悠悠地补充道,“两人都是夏人,在当地极容易招揽夏人的军将部众,长此以往,难保不是祸害。”
从宣和元年到靖康元年,从黄龙府到兴庆府再到开封府,哪怕是各国的都城都一次次地被战火点燃,各国朝廷上依旧乐此不疲地谈起战争的可能性。
高丽人已经在亡国的边缘了,朝臣带着高丽幼主一路往南逃,越发寒冷的天气和高丽崎岖的地形救了他们,再加上完颜杲一听说皇帝有可能被汉军围困在大定府,也只能率领大部分兵马赶紧往回赶。
韩昉其实并没有损失什么。
“请他进来。”
“公美,”刘陵搀扶起韩昉,语重心长道:“所有人里面,孤最信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蔡靖固然可以坐国相的位置,但孤觉得,这国相的位子,就该你坐。”
这其中也有深层的考虑,那就是如今河北局势紧张,万一汉人插手,大宋别说是收复燕云,可能连两河都要易主,所以只能想办法把那位汉王安抚住,让他不要在这时候出兵。
韩昉愣了一下,刘陵放下舆图,走到他面前,手按在韩昉的肩膀上,轻声道:“论威望,康公弼比不上你,论治国,在孤身边平常帮忙处理诸多事项的人也一直是你,你懂咱们大汉需要怎么走。
“禀告大王,韩学士请见。”
刘陵笑了笑,向后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康公弼虽有本事,但一向待在军中做事,声望不高,燕云地方上守官可能对其尚且不服。”
最主要的是,这两人现在威望确实足够到溢出来了——韩世忠好压制,因为刘陵自始至终都紧紧握着兵权,随时可以拿下韩世忠,但韩昉的影响力体现在方方面面,刘陵不会去赌别人对自己的忠诚。
韩昉也没料到汉王开口就是一个重量级位置,他心里其实也想要,但汉王既然直接这么问他,那八成就是不希望他韩昉做这个国相了。
一四三.四二.一六八.四六
宋人
韩昉心里默默思索着宋人出身的官僚或是将领,随即,他抬起头,试探道:“臣去岁曾与夏国国相李遇昌书信往来过一次,见其文字风雅,而方略却下作偏颇,是以国相之人选,应当以才能服众。
“这次调动也有他们,至少得调走一个。我准备在黑山镇西军司境内另外增设两个州,并入阴山府,所以一下子就又多出一个知府、两个知州和诸多下属官衙的空缺。”
“那,时公他也.”
“公美,你怎么就这么自谦呢?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好人选嘛。”
“孤在这儿看着呢。”
“这自然是由大王自己主张,臣不敢擅言。”
当众自然不能表达出不屑的情绪,但刘陵心里面自始至终都觉得好笑。
心念一转,韩昉心里思索着汉王心里有可能会属意于谁。
臣窃以为,燕人康公弼在军中参事数年,为将士和军中文吏所心悦诚服,他”
刘陵点了点面前的一沓文书,问道:“践祚还早,不过现在到底是得有个国家的规矩了。公美,你来替我参谋参谋,你说,国相的位子该给谁?”
刘陵心里还算满意,从上次韩昉和韩世忠两人一同过来劝进的时候,他就惊觉到这俩一文一武,万一联手起来,几乎就可以把持军中,把他完全屏蔽在帅帐内。
“臣今日来,是为了请大王早日编赏群臣,以安定人心。”
从去年开始,平了草原,锤了夏国,现在又从金人身上咬掉一口肉,所以接下来大概会喘息一段时间,然后
周围诸国,也就大宋有阵子没挨揍了。
刘陵不会任命一个无权的国相当摆设,后续国中大事肯定都是要国相帮忙参与和处理的,某种程度上韩昉只是要重新经营一次,多花点时间和精力,但他的舞台和未来无疑更宽阔了。
而若是让军中将士搞一出黄袍加身的闹剧,或是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点头答应,甚者,就像是那些奚人头人当面直接大大咧咧地喊他大皇帝的做法,刘陵都无法容忍,尤其是最后一个。
几個被金人杀破胆子的奚人头人,也配封他为皇帝?
又一个阴冷的清晨,两支使团经由海上在燕地东面的营州登陆,高丽人和宋人在海上已经见过一面,各自心怀鬼胎,宋人使者这次明显趾高气昂了许多,毕竟大宋就算再狼狈,也没被外敌打没了半个国家。
刘陵按在韩昉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迫使后者看着自己,他笑道:“孤已经在封官文书上填了你的名字,好好干,孤就指望着伱呢!”
韩昉毫不犹豫地跪伏下去,眼眶红了。
“这”韩昉迟疑片刻,又沉声道:“知云中府蔡靖,坐镇云中数年,殚精竭虑,云中上下一心,自始至终为大王坐镇后方,从未生变,若是攻宋,此人可以为大王参谋事项.”
直到汉人一路打入了中京道,再度开疆千里,大宋才开始有朝臣正式提议请求仿照辽国旧例,提议大宋与大汉互为兄弟之国,同时,再加一部分岁赐。
“蔡靖会调任阴山知府,额外会有爵位钱粮的赏赐,但官位没必要升太高,再加一个虚衔就好。”
燕京的皇城中,两队使者在宫中太监和侍卫的引领下缓步前进,大汉国相韩昉站在殿前迎接,他对宋人使者拱手施礼,温声问候,随即道:“宋使请进,大王有请。”
旁边的高丽使者顿时也做好了入殿觐见的准备,但韩昉只是瞥了他们一眼,随意道:“还请高丽使者在外面候着,今日稍晚的时候,由本相与汝等接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