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原本就是辽国的五京之一,城中宫室在几次战乱中先后遭到焚毁,哪怕是刘陵后来入主燕京时也没急着住进宫,只是下令封存和修缮宫中图册书簿,随后让人在城中另外收拾了一座汉王府出来,供后宅女眷居住。
现在开国,刘陵临走时,时立爱和韩昉带着一批官员上表劝他住进宫内,汉王便也答应下来,大肆犒赏群臣将士,随即,又当众把原先镇远军的名号,改成了“镇北”。
镇北军。
其居心何在,已经一望可知了。
再加上一直在燕云两地不断调动和集结的兵力,哪怕是金人朝廷也已经判断汉王下一步必然是北出长城,顶头的人都慌了神,遑论底下的平民百姓,一时间,金国南部的民变和叛乱愈发严重,已经无限趋近于失控。
反过来,燕云这边大规模调动兵马,甚至是根本没调动任何兵力,刘陵是不是也可以让那些细作反馈给金国朝廷完全错误的消息?
他忽然叹了口气,问道:“我大金此次损失将士无数,所以大王现在是想趁势攻金,对么?”
刘陵在帐中几人有些愕然的注视下,主动站起身走向张武,亲切地伸手揽住后者的肩膀。
刘陵放下酒杯的时候,张武已经醉的趴在桌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随即被几个侍女半搀半扛地带到其他营帐里休息了,偌大帐中没了说话声音,瞬间冷清下来。
“听说弟妹替你生了个小子,我家里添了个闺女,不如,就凑个亲吧?顺带着,本王在燕京为你选一座大府邸大宅院,北方苦寒,我想,咱弟妹和侄儿毕竟是妇孺,也该有个安生地方过日子,你找个时间,把他们送到燕京来,本王会吩咐人好好招待。”
完颜杲在国内的时候也和其他人谈过类似的事,不过,在当初的他看来,只要大金依旧兵强马壮,眼前的一切不利因素自然可以随之消弭。
可现在.
金兵在国内调动集结,刘陵这边,马上就能通过安插在金国内部的细作提前知道;
刘陵的眼神停留在完颜杲身上,后者轻蔑地笑了笑,开口道:“大王当真是高瞻远瞩,是不是当初我军动身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我军的动向?”
张武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溃卒,也早就不是刘陵的亲兵首领;
想要以“间谍”的身份隐藏在金人中间,博取他们的信任,在金国站稳脚跟,私底下甚至还能笼络一部分金军,张武靠的肯定不只是刘陵在后方给出的钱财资助。
张武是降人,但对于金国朝廷来说算不了什么,因为辽国灭亡后,就算有刘陵在燕云拼命招降纳叛,选择投降金国的辽臣依旧很多。
完颜杲穿着一身干净衣服,跪坐在帐中,在他面前,刘陵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和完颜杲扯着话头。
烛光黯淡,夜色浓稠如墨。
刘陵对外喊了一声,立刻有几名士卒走进来,完颜杲被迫转身,临走前狠狠瞪了一眼刘陵。
而刘陵这时候却主动开口,暗示张武把家眷送到燕京,显然,他并不完全信任长城守军,希望从方方面面增加其可靠性。
烛光摇曳,仿佛帐中有一股无形的风,让人心里有些发寒。
刘陵不置可否地听着,然后站起身,露出悬挂在身后的一幅舆图。
这根本不是要防守的样子,而是要进攻。
其实双方打起来还好,金国正好可以把过分盈余的人口转化为战场上的炮灰,顷刻间就能解决种种问题。但只要大部分金军被堵死在长城防线外,战事持续时间一长,钱粮一分不剩,金军自己就会不战而溃。
完颜杲没等刘陵回答,他就主动笑道:“那位张将军可谓是对大王你忠心耿耿,没想到,人家都那般拼死拼活地替你做事,你却一点都不信他。”
不等刘陵吩咐,完颜杲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打量着舆图,随即伸出手点在金国的某处地方,道:“这里标注错了,这儿的城池早已荒废,现在应该是被一伙流民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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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酒水一杯接着一杯,刘陵倒也没故意羞辱旁边的完颜杲,还是让人赐酒肉,后者倒也乖觉,闷头喝酒,默不作声地听他们说话,眼里露出一丝讥讽。
随即,帐帘被人掀起,一个大汉走进来,越过完颜杲,对着刘陵俯身下拜。
舆图上,红色的地方代表汉国,北面金国黑色,南面宋国绿色,西面的夏国是蓝色。
汉王,真的要跟一个部将结儿女亲家?
刘陵微微颔首,任凭完颜杲查看舆图,后者看完了舆图,尤其是注意到大宋河北北面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落座后,两人没管跪坐在地上的完颜杲,自顾自说了一会儿话,刘陵忽然笑道:
无论是他完颜杲,还是完颜娄室,甚至是跟刘陵盟誓的完颜宗望,只要他们一动,刘陵这边马上就有后手可以对付他们。
“好了,送完颜大帅回去写信,要好生服侍。”
“能回来就好,此后咱兄弟俩,共享富贵!”
“罪将张武,拜见大王!”
“老张来了。”
看见张武的脸时,旁边完颜杲忽然一愣,继而发出一声冷笑。
长城算是新近归附,刘陵不可能在短短两个月内完成对长城和沿途关隘要冲的布防,所以驻守长城的主力应该依旧是完颜宗望的旧部,以及彻底依附完颜阇母和张武的一些军将士卒。
可现在,完颜杲真的吃不准要是全面开战的话,已经连败数场大战的金军是否能挡住汉军的攻势。万一后者真的要出关北伐,金国,能不能挡住?
刘陵愣了一下,试图掩饰道:“完颜兄多虑了,我军早已疲惫至极,不堪再战,还望完颜兄能写一封亲笔信交给大金皇帝陛下,本王愿意与金国各守疆土,再不相犯。”
“这”张武愣了一下,没敢接这话头,只得笑道:“犬子哪有这福气高攀殿下,大王厚恩,末将记在心里,但实是不敢。”
“罪将,多谢大王厚恩!”
刘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把玩玉扳指的手指微微一顿。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但说到底,无非就是想让张武把他的家眷送到燕京罢了。
纸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字,完颜杲几次落笔都写不下去,正坐在桌前神思不属的时候,他忽然皱眉看向身后的窗户,下意识握住烛台。
一个苍白的人脸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窗口,一手扶着窗户,看样子是想爬进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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