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老夫不退
大宋的工匠地位不高,若是掌握所谓“奇技淫巧”的匠人,地位就更低了。
名唤邱三狗的老匠人,原先名叫邱二狗,早先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惹了人,对方就说他名字犯了忌讳,好像是大宋哪位官家排行老二,你现在说老二是狗,这岂不是犯了大忌讳?
邱三狗也不知道自己这狗一样的名字如何能冒犯到皇帝的讳,当天求了一个书生,送人家一百文钱和半腿好猪肉,他比书生大三岁,但是却像是他的后辈。
书生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了一会儿书,随口道:“改一个字就好了。”
现在,同样是他邱三狗站着,面前的男人坐着,只不过邱三狗这次人如其名,真的像狗一样跪在地上。
坐着的如山,渊渟岳峙,站着的如柳,随风摇动。
“大王,小人知道砲车,但是.何谓火炮呀?”
砲车就是投石车,邱三狗是军中退下来的匠人,这次河间府失陷,本来以为没他这种小民的事,天知道那位姓刘的汉王发什么疯,居然下令搜集全城的匠人。
府库里有的是钱,大街上有的是女人,你去抢呀,除非.
已经六十有五的邱三狗看了一眼自己干瘪的胸膛,觉得堂堂大王应该不至于如此。
“我听说你懂火药。”刘陵淡淡道。
“小人确实是知道几种药料的配方,但是您却说要做出能炸的火药,还说火药能把大铁球子推出去,不是小人不想活,但也不敢欺瞒大王啊!”
邱三狗苦苦哀求道,若非这位汉王说的东西他实在是闻所未闻,他也不敢这般直接地回答。
但出乎意料,汉王只是摇摇头,随手把两只银簪扔给他。
“收拾细软,安置好伱的家小,也别想着跑,下午跟大军一块动身,你敢跑,抓到你就杀。”
“小人不敢,不敢”
邱三狗跪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男人已经离开,他甚至不敢去坐在男人坐过的椅子上歇脚,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着脸嘀咕。
“这可翻天咯。”
官衙的大门外,亲兵牵来白马,刘陵翻身上马后,韩昉从官衙内走出,怀里抱着几本案卷。
“大王,还要继续进军么?”
“这才打了四天,就已经打下河间府了,大可以再往前走两步。”刘陵目光在旁边这座气势恢宏的官衙上停顿片刻,问道:“那位姓梁的内侍,跑掉了?”
“二百骑连夜追赶了四十里没追上,路途都是对的,沿途人家都说见过,但就是追不上,只得回来了。”
连自己的镇远军骑兵都撵不上,可见那位梁内侍到底有多能跑了。不知道赵官家往前线派主官,看的究竟是带兵能力还是逃跑投降的速度,反正河间府一破,河北路南北轰然躁动起来,如同又起了一阵蝗虫。
只不过这种时候,蝗虫们不再朝富裕繁华的地方飞,而是哪里偏僻就往哪儿跑。
“好一个大宋风华。”
刘陵拍拍白马,头也不回地往城门去,周围顷刻间马蹄攒动,甲胄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无数黑甲骑兵沉默地跟上,扈从在他周围。
就在这时候,街边的小楼上突然响起开窗户的声音,一个女人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准备将一只竹竿砸下来,落点大概是刘陵的脑袋,立刻有两名骑兵在短短瞬间解弓,开箭,两箭一箭没入面门,一箭没入胸口。
随即,十几名甲士破开一楼的门,里面很快就传出几声惨叫。
刘陵没去看,继续跟着队伍前进,韩昉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那座小楼,笑道:“大王,那里面大抵是宋人的勾栏。”
他言语很肯定,因为看到了被士卒们从小楼里面拖出来的,除了三个穿着较为风情的女人,还有个样貌猥琐的中年男人。
“把这些人打一顿棍子,放了,动手的那个女人的尸首,拖到城外乱葬岗上,让野兽吃。”
“喏!”
镇远军入城的时候,刘陵下令,放下武器一律不杀,但凡敢反抗者死无全尸。
他在瀛洲城待了一天半的时间,也就是临走的时候杀了这个妓子,还不是他亲自下令的。
满城上下,就死了一个妓子。
所以刘陵觉得自己的狂,很大程度上是被惯出来的。
河间府本是河北重镇,破的却如此轻松,也难怪他想要再往前走两步。
“城南二十多里开外,有一支宋军正朝着瀛洲城而来。”
刘陵微微颔首,道:“本王知道了。”
城外,耶律燕山看着迎面而来的宋军,激动地连喊了三声直娘贼。
梁喆领着前军敢肆意冲杀,不仅是因为他对宋人很了解,而且,梁喆手底下重骑兵的数量极多,一天不冲他心里难受。
现在是他耶律燕山领着这支前军,他也开始领略到那种做主将的快乐。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如何是可以看出来的。
队列如何,披甲率如何,前军怎么布置的,是花队还是纯队,人眼不瞎,况且都是多年打仗的将领,根据哨探的汇报,耶律燕山就知道这桩战功要落到自己手里了。
但,他还是很谨慎。
毕竟故意以老弱病残诱敌的战例也不少,宋人的体量毕竟摆在那儿,耶律燕山是辽将出身,跟宋人有百年的仇怨,就怕宋人这时候忽然又雄起一次。
“将军,宋人进攻了。”
对面的宋人将领显然是求战心切,耶律燕山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道:“前军原地驻守,两翼准备策应,待敌近一百二十步,开始放箭射阵。”
“喏!”
“弓手,放!”
数百箭矢破空而至,第一轮箭矢准头很低,但从第二轮开始,宋军的前军短短瞬间就开始大量减员,就在这时候,宋军左翼冲出五六名骑兵,对着他们这边用粗糙的辽话大喊道:
“我家将军是过来投降的!”
“我们是投降的!”
“不要射了,不要射了,我们是投降的!”
刘陵南下不到半个月,河北两路就已经局势崩坏,几年前宋江流寇在这儿作乱的时候,河北就纵容他成了一次祸患,据说有个平了宋江的将军在战后被朝廷连升了七级。
但现在可没什么人再敢“平刘”,燕云军队明摆着是一路南下,再加上童贯出兵的时候抽调了不少河北军队,河北两路根本没有勇气也没有力量去抵抗。
大势,席卷而来。
有一个老者骑着瘦驴,带着几个家仆,默不作声地走在官道上,对面是一群溃卒。
老者迎着溃卒的方向走过去,交谈了几句,沉声问道:“本官宗泽,诸位虽然是战败之兵,但你们的家在这里,你们的家眷父母都在这儿,难道忍心将他们丢给北虏?
若是个男儿,就跟着本官一同去冀州镇守!”
老仆在旁边听了一愣,等士卒们犹豫的时候,在自家主人耳边低声道:“朝廷让您去做议和使,您”
宗泽平静道:“老夫没有钢牙利齿,做不得议和使,但好歹也要替大宋咬他一口。”
“主人,可是河北那么多兵马城池都已经您又何苦?”
“子曰,虽千万人吾往矣。”
太冷,手指头要冻掉了,请个假,明天白天再更,实在冷的受不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