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主身边的军队和耶律大石并非没有其他选择,只要愿意降,夏国、金国甚至是大宋都是很有可能会接纳他们的。
就以宋人这边为例,先前谭稹准备设立义胜军的时候,重金笼络常胜军将领,招揽辽国降卒降将,目的就是为了分化常胜军。
童贯其实也有类似的决定,他向朝廷奏请河北设置四个总管:中山辛兴宗,真定王元,河中杨惟忠,大名王育——这些人不是他的心腹将领就是跟他利害相关,所以既能遏制燕地,也能扩大他的权势。
好在金军准备作壁上观,宋军按兵不动,都在等着辽夏两军厮杀出结果,也就给了刘陵很大的运作空间。
这种情况足足持续了半个月,期间镇远军使者不断地往来于各处,刘陵终于得到了不少稳定的反馈。
“东面急报!”
文吏快步走进来,躬身施礼后,急切道:“哨骑传报,夏军中爆发内乱,有两个大营火光冲天!”
“再探,再报。”刘陵淡淡道,依旧看着脚下的舆图,目光有些深邃。
他之前让人往夏军营中射箭书,喊话招降,若是夏主只是诈称受伤,那就得出来安抚人心。
但现在,夏军营中爆发了大规模的骚乱,夏主却还没立刻出来,以刘陵的角度思索,依旧是有两种可能。
一个可能是夏主确实重伤不治,另外一个,则是他准备最后再赌一把。
“再派三百骑,绕营喊话招降,万一夏军出击,立刻撤退。”
“喏!”
营门打开,三百骑如波浪涌出,马蹄攒动,打着号旗来到夏军营寨面前,根据吩咐再度喊话招降。
此刻是中午,天上却满是阴霾,三百骑抵达夏军大营面前的时候,四处都有小股的夏军骑兵慢慢涌了过来,但没有主动进攻,其中两个胆大,居然策马向前,用含糊的辽话高声问道:
“我等国中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镇远军骑将高吼道:“汝国新朝既定,太后已立,下旨教汝等投降。汝等都是骁勇将士,我军刘大帅乃是当世英雄,必然不会亏待尔等。
到时候,大秤捡金银,大碗吃酒肉,镇远军中只认战功,若是勇猛不怕死的,你也能在镇远军中做将军,你我以后都是镇远军的兄弟!
汝等可以回家,或者是跟着大帅回燕地升官发财,反正,何须在此平白送了性命!”
这次骑将喊出的党项话清晰了很多,有几十名夏军骑兵扔了兵刃,策马奔过来,骑将对着他们大吼道:“若是带着汝等同袍来,带一个人过来,可直接做火长,带.带三百人以上来,保留原有官职,升官三级,大帅亲自为你请爵名。”
当夜,镇远军大营内直接多了千余夏军,其中居然还有三十多人是李乾顺亲兵营中的骑兵,大致告诉了刘陵军中的情况——夏主李乾顺确实重伤,但几天死于刺客手中。
军中各个军头子有人想要回国,有人想要降金,甚至有人想要继续攻宋。
但大部分人都对刘陵的提议很感兴趣。
镇远军中六千多士卒里面大部分人都披坚执锐保持警惕,一整夜都没睡,过来投降的夏军络绎不绝,可刘陵始终按兵不动,只是下令当着那些降卒的面,把军中的钱财和粮食倾倒在营门处,堆成了一座小山,任凭拿取。
消息传开后,夏主军中过来投降的兵卒将领更多了,其中有一个营的主将直接带着部曲二千六百多人倾营过来投降。
至此,双方才算彻底交心:刘陵清楚李乾顺肯定是死了,而夏军也相信刘陵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们在镇远军的军营中看到了不少夏国的女人。
夏国国内有几个显赫的家族:卫慕、野利、没藏、梁,这几家都是凭借外戚的身份发家,过来拜见刘陵的夏军主将名叫梁喆。二十年前夏国梁太后权倾朝野,而后被那时候的辽国皇帝派使者用鸩酒毒杀。
梁家,也因此而迅速破败。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陵没在史书上看到过梁喆的名字,但根据这人的生平判断:梁喆凭借一个破落外戚家族的子弟身份做到一军主将,也是相当有手段和本事的。
夜里,帅帐中摆出宴席,刘陵面前,左手侧是镇远军将领,右侧是夏军将领。
梁喆跟着一个镇远军校尉走进来,毫不犹豫地对着刘陵躬身施礼,刘陵微微颔首。
“梁将军请坐。”
“末将不敢。”梁喆再度施礼,然后才在士卒的指引下入座。
梁喆的面貌类似于党项和汉人的混血,他自己打量了一下那些镇远军将领,主动道:“末将母亲乃是汉人女子,是我先父的妾。”
“敢问令尊是?”有人问道。
“先父无甚名气。”梁喆摇摇头。
赵鹤寿笑了笑,道:“梁将军放心,我镇远军中唯崇军功,不搞私情,伱与你的部曲,只要用心效力,大帅是不会亏待你们的。甚至于,封侯拜官,也能给令尊挣一份颜面,九泉之下,想来他也会欣慰”
刘陵坐在上方听着他们说话,有些话,让手下人先去说一遍,给夏人们透个底,后者若是满意,就可以直接定下来。
若是不满意,刘陵也能和对方有个缓冲,之后还可以亲自去再谈一次条件。
梁喆摇摇头:“那倒也不必。”
“.梁将军是什么意思?”
“末将四岁时,我母被先父欺凌至死,至吾壮时,便将其手刃杀死,夺其妻妾、部族,到今日,差不多已经快有十四年了。”
宴席间顿时一片安静,那几个夏军将领大概是知道这事,所以没露出惊讶的表情,镇远军将领们面面相觑,看着梁喆那副平静的面孔,不由得皱起眉头。
梁喆看着那些镇远军将领,眉头微挑。
刘陵咳嗽了一声。
顿时,席间众人都安分下来,目光看向刘陵。
刘陵开口道:“前尘往事不必再提,此后汝等皆是我军中兄弟,战时同袍,太平时共醉,大家都能升官发财。来,喝!”
“喝!”
梁喆与几名夏军将领对视一眼,端着酒碗站起身,“我等此后愿奉大帅号令!”
“真想喝口酒啊.”
校尉悠悠道。
在他身边,韩世忠嘴里叼着一根枯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营。
算起来的话,从入云中到大漠,再从大漠回来,军中将士几乎有半年多的时间滴酒未沾了。
但凡是刀口舔血的,不闻到酒味儿还好,但一闻到酒味儿,那心里就跟猫挠似的,越来越痒痒。
两个人坐在小山坡上,惨白月色笼罩在他们周围,泛起一片阴冷的光泽。
校尉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要往营里走,韩世忠吐掉嘴里的枯草,冷冷道:“去哪?”
“将军,我跟后营的兄弟认识,我去帮你讨口酒来喝。”
“回来。”
韩世忠站起身,对着他的头拍了一下。
“今夜,除了大帅和那几个作陪的将军外,全营上下几千人都在戒备,没一个喊着要喝酒,怎么,就我特殊?”
“将军,我不是那个意思。”校尉想要解释,头上又挨了一下,只好委屈地坐下。
周围顿时又安静下来,直到杂乱的马蹄声传来,两名哨骑一前一后狂奔回来,喊道:“百里加急,辽军南下!”
韩世忠的战马就拴在旁边,他以极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随即翻身上马,对着周围吼道:
“起来!”
顷刻间,小山坡下面有无数黑影站起身,甲胄的碰撞摩擦声不绝于耳,大量的镇远军士卒翻身上马,如同黑色浪潮由近及远不断翻涌。
千余名重骑兵跟随刘陵入大漠,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七百多骑,但本身也被磨炼成了实打实的精锐骑兵。
这七百骑就是韩世忠现在的本部兵马,除此之外,外围还有二千多士卒奉命等候,各自军官一听到军报后立刻开始调动军队,这支被刘陵安排在北面驻守的镇远军小半个时辰内就迅速开始拔营。
辽人南下了。
耶律大石脸上有一条清晰的伤口,因为天冷,伤口那边已经浮现出一层紫青之色,他捂着脸,嘶吼道:“镇远军大营还有多远?”
聚集在他周围的辽兵数量也有不少,但士气低迷,又因为黑夜,路上不断地有士卒掉队。
先前被他派去跟刘陵谈判的使者在前头带路,这时候赶紧回答道:“快了,他就在朔州西南面靠近武州的地方。”
夜色深沉,耶律大石捂着脸不知道跑了多久,听到前面哨骑冲回来汇报的时候,他已经伏在马背上昏昏沉沉睡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此刻天边已经微微发亮。
一支镇远军挡在了他们前面,而且是严阵以待。
跟随耶律大石一路逃到这儿的辽军士卒脸上顿时浮现出绝望之色。
对方几乎人均披甲,队伍可以看到弓弩手的存在,两翼,更是有大量的披甲骑兵压阵。
“告诉他们,我与其主帅刘陵有约,让他们立刻放我们过去!”耶律大石高吼道。
那名使者立刻挽起缰绳,但座下的马却嘶鸣一声跪倒在地,因为一昼夜的狂奔,它显然已经不堪驱驰。
使者稳住身子,慌忙扔了缰绳,连滚带爬地朝着镇远军跑过去。
“他说什么?”
韩世忠问道。
前军的十将回答道:“那使者说,金军昨日攻破辽军营寨,辽主已经全军覆没,生死不知,耶律大石带着三千多将士逃到了这儿,后面有金军骑兵在追击,求我们遵守约定,立刻放他们过来。”
那名辽人使者在前军阵前不断地乞求,片刻后,前军忽然散开一点,韩世忠策马而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将兵刃甲胄全部丢在那边,然后你们可以过来。”
韩世忠只是奉刘陵的命令率军在这儿守了一整晚,他提前得到了一些吩咐,但现在想来,应该是自家大帅早就知道了一些消息,为的是让他在这儿防备,或是接应辽军。
同时,本部大营东面,应该也有一支镇远军驻守着,目的是为了提防夏人。
他的命令传过去后,耶律大石怒骂了一声,随即扔了佩刀,将甲胄一块块粗暴地解开扔在地上,随即策马冲向了对面。
因为后方有金军在追杀,这些辽军大多慌忙,见主将都跑了过去,也赶紧丢盔弃甲,一窝蜂地跟着继续往前跑。
韩世忠回头喊了一声,镇远军的前军数百名甲士齐声高吼,列阵往前几步,明确无误地禁止辽军冲入阵列中。
一支镇远军骑兵出动,指引着大部分辽军士卒在军阵后方停下,耶律大石倒是被人一路带到了韩世忠跟前。
“刘刘大帅何在,我要见他!”
“大帅有事,等本将军今日率军回营的时候,会带你见大帅的。”
“你?”
耶律大石狂奔了一夜,身子疲惫,已经染上了风寒。
所以他此刻脑子不是很清醒,见韩世忠面相似乎有点年轻,忍不住恼火道:“我虽未带足五千之数,但我带来的三千多人也大都是军中锐卒,刘大帅如此轻慢于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韩世忠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耶律大石瞥见,顿了顿,怒道:“难不成你还敢杀我?”
韩世忠握住刀柄,沉声道:“本将,乃是神武县前杀夏人太子者,你若是再敢冒犯我家大帅,本将杀得夏人太子,又如何杀不得一个你?”
“你!”
他们说话的时候,头顶天色刚微微发亮,随即又黯淡下来,韩世忠感觉到一阵冰凉落在手背上,抬头看了看。
下雪了。
雪势渐大,镇远军已经等到了耶律大石等人,韩世忠跟耶律大石谈了片刻,看出对方此刻脑子不大清醒,因为寒冷和过度疲惫,短短半个时辰内,三千多投降的辽军兵卒里面就有几十人直接倒在地上。
哨骑的身影从远处出现,韩世忠拨转马头,越来越大的雪花一片片砸在他的甲胄上,他正准备等那名哨骑接近时说话,但眼神蓦地一变。
对方身上的甲胄,分明不是镇远军的甲。
而是
耳畔,大风猛地呼啸起来,雪花狂乱飞舞,不少骑兵座下的战马不安地嘶鸣着。
镇远军驻守的地方在一处山坡前,往前大约有将近半里都是较为平坦的地方,远处则是再度有山坡隆起,上面覆盖着一片树林。
此刻对面山坡的树林中陡然飘起了无数旌旗,这场风雪仿佛就是他们进攻的前奏。
“报!前面是燕地刘陵的镇远军!”
用的是女真话。
“报,前方镇远军不足三千,远远看见溃逃的辽军在其后方列阵,镇远军主将的旗是韩!”
“镇远军使者求见,说他家大帅与我国完颜都统有盟约,不可互相攻击,他们愿意主动后撤。”
完颜娄室摘下兜鍪,惬意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对着旁边的将领笑道:“燕地这几年来,本将军听说最多的只有一个刘。他这几年倒是颇有手段,硬生生折腾起了偌大家业。
只可惜他此刻不在,若是他在的话,本将倒还给他这个面子。”
说到这,完颜娄室戴上兜鍪,他正准备下令让军阵前压碾碎面前的镇远军时,就看见对面的山坡上不断地出现人影。
战鼓声轰隆作响,越来越多的镇远军士卒出现在山坡上方,韩世忠默默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扬起。
完颜娄室分明看到,在那面刘字大纛的远处,有不少明显与镇远军甲胄不一的大群士卒。
夏人?
刘陵策马立在大纛下面,伸手握住一片风雪,脸上没有宿醉的神情,头也不回道:“梁将军,本帅先前率军踏破了大漠和你夏国的兴庆府,你等若是这时候不能战,不敢战,那,以后就不要在本帅面前讨什么待遇一致了。”
“前军准备!”
一名夏军降将拔刀高吼道。
完颜娄室微微皱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出现的镇远军和夏军数量实在是太多,更何况,那面刘字大纛出现了。
他犹豫了一下,冷声道:“派人过去说话。”
发烧了,今天只有这些,写到现在感觉眼珠子都滚烫起来,看不清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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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