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几座城门名字都乱七八糟的,刘陵在城里盘亘了一个月,路倒是认得差不多了,只是城门的名字都记得很模糊。
他一边纵马狂奔,一边不停询问身边的常胜军兵卒具体情况。
当时郭药师率军奔袭燕京城的时候,把握的时机恰好,抓着守军懈怠,于是攻入燕京迎春门,又在各城门处分派将官和士卒,让其把守城门。
城内,萧太后下令封锁城门,拒绝投降,倾尽城内辽兵与宋人巷战,又有辽将萧干等人,率领辽兵回援,从暗门进入城中,最终宋兵节节败退,宋将刘光世并没有按照约定,带着援军出现。
最终郭药师和宋军兵败,宋将高世宣等部被辽兵困死在城中,郭药师从城墙上抓着绳子吊下去,城内最终死伤六千多宋兵,只有数百骑兵跟着郭药师逃出来。
一群猪狗能让人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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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无论是萧太后,还是她旁边那些辽人兵卒的眼神,都让刘陵很是不喜欢。
“城内的宋兵,已经全死了,你家刘大帅的兵一个也没过来,现在郭将军最大,他的话就是军令,你不服军令?”
弓弦啪的一声回落,在刘陵拇指处剐蹭出一条血痕,他浑然不觉,只是平静地看着那道箭矢飘上天空,随后如流光而落。
“你们都是骑兵?”刘陵问道,他开始将箭矢搭在弓弦上,三根手指分别稳固箭矢,弓弦微颤,随即被用力扯开。
校尉下意识地和身边几名兵卒做出戒备的姿势。
随后,这位萧太后又领着兵马开始逐一夺回燕京的各处城门。
刘陵拈弓搭箭,遥遥抬起对准前方的天空,轻声道:“辽人的太后在想办法一座座地夺回城门,她肯定是想把全部城门都夺回来的,如果让她继续这么做,每座城门前都要上演同样的事,那最后,我一个人都带不回去。”
刘陵看到那些仪仗的时候忽然怔住,上辈子在病床上看过那些书里的内容,不由得呢喃道:
刘陵还记得过去一个月,自己时常默默在心里念叨的那句话。
“前面,前面!”
话虽这么说,但城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宋军出来传递消息,每个人心里都酝酿着不安和恐惧。
刘陵摆出的射箭姿势,极其标准,前世他接触最多的是弓箭,现在拿起它,不,是她,此刻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
哪怕今日在燕京赢了这一场,但北面,他们已经输完了。
“全部后撤!”
刘陵也抬头看向对面,辽人的队列里,那名萧太后的目光也看过来,她身上有很多血,但隔着老远,刘陵还是感觉到她那高傲的眼神。
咻!
萧太后眯着眼,刚才累地差点没昏睡过去,她深吸一口气,她没听到传令兵报告说宋兵投降,眉头顿时皱起,挥挥手,身边的骑兵们立刻开始动身,准备彻底踏碎城门处那几十个可笑的宋人。
一张很不错的硬弓,而且以他现在的臂力,完全能最大限度发挥它的威力。
有宋兵忽然抬手指着远处,循声看去,一队辽人兵马从城内缓缓压出,旌旗蔽空,前排辽兵身上都沾满了鲜血,马蹄踩在街面上,一步一个血印。
现在他们攻打到了这儿,显然城内的宋兵已经死绝了!
辽人骑兵听到了刘陵的喊声,听不懂喊话,但能清楚听到其中的惊慌情绪,刘陵看向他们,甚至能清楚看到这些人脸上的冷笑。
“告诉这些宋兵,降了,免死。”
宋兵校尉默默摇头,这时候,他示意周围人退到自己身边。
刀刃划过刀鞘的声音悠长,刀刃上的层层血迹发暗,刘陵右手挽刀,左手从地上揭起一面赤色的号旗。
听到那名骑兵的喊声,浑身是血的校尉愣了片刻,心里想了想谁是郭将军。
这是正史。
刘陵的战马没动,宋兵校尉急了,推了一把战马,喝道:“你愣着做什么?你去传令啊!”
城门外,马蹄声起,一名骑兵纵马狂奔而来,宋军红如鲜血般的号旗在他头顶飘扬,跟着几名骑兵。
“你会用弓?”宋军校尉质疑道,他想催促刘陵赶紧离开这儿。
“咱们逃不了的,辽人骑兵很快,咱们唉,伱是传令兵,你走吧,快去让其他兄弟撤走!”
“郭药师的命令,我不遵,我军刘大帅就在后面,只要守住这儿,燕京城就是”
马蹄在官道上踏落,溅起一团团灰尘,刘陵看着燕京城越来越近,心里想的还是刚才的事——郭药师大概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试试他的本事,但问题就是,这个时机实在太过于不符合逻辑。
“什么卤猪?”那宋兵校尉愣了一下,但这时候,刘陵已经翻身上马,时刻准备逃离这儿,他吼道:“这是辽人的太后!”
辽人的大势不复存在,可现在,她面前是猪狗般的宋人,本来被他们拿到手的燕京城,都能被她赢回去;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保持着自己的骄傲。
我要做人上人!
驻守在城门的是一伙宋兵,按照郭药师的命令,留守城门的是两名将官和二百名士卒,此刻已经死了一个将军,剩下那名宋军校尉,带着残余的部曲正苦苦扛着辽人的进攻。
当她和身后的辽人骑兵们出现时,一股肃杀的气势扑面而来,压抑的人心慌。
“走?”
刘陵翻身下马,揪住他的衣领,周围的宋兵立刻吼起来让他放手,所有人的手都按在刀柄上,只有刘陵带来的那几名常胜军骑兵围绕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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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屁!”校尉立刻爆发了,眼睛发红:“我弟弟昨日才跟高将军一路杀进去,六千多人,怎么可能一天就死了!”
萧,一直都是辽国皇后的姓氏。
箭矢噗的一声钉入她的眼眶里,萧太后惨叫起来,周围的辽人一惊,立刻涌向她身边;宋兵校尉看到这一幕,慌的连忙大喊所有人上马撤离。
至少有三座城门还在宋兵和常胜军手中,宋人巷战艰难,辽人夺门也艰难,双方在城门处展开拉锯,只能说,宋兵还在坚持。
眼前,他倒是有了放箭的机会,但这机会只有一次,而且还要一箭射杀。
旌旗被陡然扬起,旗面上残留的血和泥水,一点点滴落在刘陵肩头。
郭药师给了他一个允诺,只要刘陵将兵马带回去,后者就能从其中挑选部曲——也就是拉起一支属于自己的部曲。
“略懂。”
刘陵低下头,看到旁边一个宋兵手里握着一张弓,立刻伸手夺来,试了试,又抓住一支箭。
“大驾卤簿.”
不管如何,既然郭药师露出要提拔他的意思,那刘陵没理由不去争取一下。
辽人已经靠的很近了。
“驾!”
但更多的,是一种安心,就像是拿到了手枪一般,他穿越过来一个月,本来弓箭是他最大的倚仗,奈何一直都摸不到一张好弓,也就没有去做“康复训练”的机会。
今年,辽人的天祚帝北伐金人,最终大败而归,一路逃往夹山;燕京这边的留守官员以为他已经战死,便推举耶律淳为辽帝,但没过三个月,耶律淳即便驾崩。
她已经很累了。
但这时候,一道破空之声传来,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只看见锋锐的箭头不断逼近。
现在萧太后和那些辽人兵卒的出现,无异于是逼迫刘陵放弃这个机会,在后者眼里,更是如同要断他的前程一般可恶。
为首骑兵自然就是刘陵,让战马在校尉身前停下,取出身份信物扔到后者手里;校尉看了片刻,忽然固执道:
她挥挥手,一名辽军骑兵立刻出列,用干涩的汉话大喊着让对面的宋兵投降。
“是,但那又怎么”宋军校尉还在推动刘陵的战马,将他举起弓箭对准前方的时候,不由得停下动作,满脸愕然。
但到了刘陵这儿,则是稍微有些不同。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刘陵琢磨片刻,站在城门口,听着里面的喊杀声不断传出,立刻放下心里的疑惑。
但最让人注意到的,是队伍中间的那个穿着甲胄的女人。
那一道让宋兵投降的命令,带着一种极其高傲的怜悯。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他郭药师故意想在军中立山头,可这才打了败仗,他就急着把自己手下的常胜军分家,兵头子靠的就是手底下的兵马,兵马各自分出去,这又是为什么?”
约莫四十多的年纪,风韵犹存,身批黑色大氅,头顶上,是一顶华盖,旁边有数色龙纛飘扬。
校尉持刀大吼道:“所有人不得后退,援军就在城外,守住这儿,事后大家都有升官发财的份,谁要是敢跑,别怪我不讲往日情面!”
那名骑兵冲到他们跟前,吼道:
“郭将军有令,全队后撤出城!”
宋兵攻入城中的时候,萧太后拒不投降,甚至站在宣化门城头和士卒一起放箭射杀宋兵,直到辽兵回援,萧太后又领着兵马开始逐一夺回城门。
熟悉的感觉,慢慢涌上心头,他默默试了试弓的硬度和弓弦,熟稔地用右手大拇指勾住弓弦,食指按在大拇指的指甲上,无名指同时勾住弓弦分担压力。
刘陵要把这些人活着带回去,但若是萧太后一直率军在后面追杀,他最后又能带回去几个兵卒?
“你想做什么?”宋兵校尉不安地看了一眼对面,辽兵们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在“吵架”,正好也借着这个功夫喘口气。
她在可怜这群没有援军,却还要坚守的宋兵。
而他的德妃,也正是眼前这位,被大臣拥戴为萧太后,当宋人打来的时候,她拒不投降,甚至站在宣化门城头和士卒一起放箭射杀宋兵,此后更是领着全城辽国军民和宋军巷战,等到辽将萧干和耶律大石等人回援,终于是将已经攻入城中的宋人,硬生生给赶出了燕京。
宋人的旗。
“有不怕死的,跟着我去下一座城门。”
刘陵扔了弓,吼道:“辽人现在乱作一团,我等带着同袍兵马抱团回去,不至于被后方责罚打了败仗,说不得,上头还会给你们军功!
谁敢跟我继续去下一座城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