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的,茶桌上的这个长条形的锦盒,倒的确有些年头了。
但是,一切都可以做旧。
所以,一个破旧的锦盒说明不了什么。
我从锦盒里单手拿起字画,但是我这一触手,画轴一出锦盒,我便赶紧又双手把字画给捧了起来。
为何?
我怕这画轴整个都耷拉下来。
属实太破旧了!
“我去!都糟朽了!”
“呵呵!要不然,也轮不到我几条华子就淘回来呢!”卖家笑了笑,“这要是全乎的东西,那可真就价值连城了啊!”
我心想这家伙真是越演越上脸了啊!
不过,他越是这么说我倒越是感兴趣,很想看看他所谓的价值连城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轻轻将茶桌略微清理了一下,然后轻轻将破烂的画轴给放在了茶桌上。
然后解开绑带一点点给展开来。
其实呢,字画糟烂腐朽是很正常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就说过,古董大类里最有价值的就是字画,其次才是瓷器。
因为,字画不仅仅最具文化价值,更多的还在于其保存太难了。
物以稀为贵,字画自然就贵了。
这是一幅立轴字画,我轻轻展开着字画。
但是,这字画委实太破了,所以,我展开的速度很慢。
速度慢,所以很多细节性的东西就都不禁落在了我的眼里。
这画没展开,但就这破破烂烂的装裱就先是让我吃惊不小了。
这露出来的画杆两边的轴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象牙做的。
用象牙做轴头,不说画,这两轴头就多少值个好几万了。
所以,单这两轴头不禁就让我心中一震,不自觉就对这破破烂烂的画重视了几分。
难不成这画还真是个国宝?
天杆刚拉出来,看到的都是洞。
很多地方都烂穿了。
甚至,连天杆都露出了木头。
这木头,我只瞥了一眼。
是杉木的,标准的装裱用料。
而且,还的确算是老料了。
但是,这字画就算再是国宝,破烂成这样,我怕也是值不了钱了。
所以,我心中又不禁有点小失望起来。
但是呢,随着我轻轻展开字画,我是既心痛又欣慰。
心痛的是,这幅字画估计是之前被什么东西给压久了,很长时间也没人展开来看。
所以,字画不但腐烂穿洞了,而且也被折了。
而让人又欣慰的是,随着画芯展开来,我发现,腐烂的比较严重的主要是开头及四边的装裱。
中间的画芯其实还不算严重。
虽然也有很多虫蛀的孔洞,画面也发黄了。
但,仍然属于可以修复的程度。
况且,修复文物,本身就是我的专业。
这画若真是好东西,那到我手上可就真是找对人了。
不说起死回生,这种程度的字画我给修复到七八成应该还是可以的。
我是越这样想,手上的速度是越慢。
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把画给破坏了。
字画往下展开,内容露出来,便能看出这是一幅山水画。
看这画轴卷的厚度,这幅山水尺幅还不算小。
画慢慢往后展,到三分之一仍然未露出款识。
但是,这画的风格,倒是让我心中不禁有点开始惊诧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幅画属于吴门四家,或者吴门画派的追随者。
但是刚刚这位买家说是国宝,那我觉得大概率应该是吴门四家了。
这画展到一半,我不禁嘶的一声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我知道,是谁的画了。
画,典型的庭院仕女画。
远处有山水,近处有庭院。
庭院里开满梨花。
一闺中女子倚窗望着院中的梨花和淅淅沥沥的雨。
画面中,似乎能看出梨花在噼啪声中不断摇曳。
春来春去,女子的青春年华也就无可挽回地在这神伤徘徊之间被残酷地空耗去了。
画轴再往下展开,便又渐渐露出字来。
龙飞凤舞的草书,恣意潇洒!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你没看错,这幅画上龙飞凤舞写的就是这首脍炙人口的词。
《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这首词,就是吴门四家之一的唐寅唐伯虎所作。
难不成,这幅画是唐寅唐伯虎的?
字画全部展开,那首《一剪梅》恣意妄为,占了画面很大一部分。
这幅画,先不是说真赝。
如果是真的,那的确是国宝呢!
首先,有尺幅,画宽约一米,长约三米。
其次,唐伯虎作为四大才子,其诗、书、画,都是极有成就的。
而这幅画,诗书画均出自唐伯虎本人,三位一体属实难得。
第三,最难得的一点是这幅画的字。
从这幅画上的字来看,这幅画应当是唐伯虎晚年的作品。
因为可以肯定的是,这是我看过的唐伯虎最好的书法。
唐伯虎传世的书法作品中相对来说草书很少,尤其晚年书法成就大成时则更少了。
而这幅画上面的书法笔画纵横自如,气韵悠长,潇洒率真中又隐隐含着结构的内敛。
这画和字,可以说完美的达到了人书画三者合一的境界,是不可多得的唐伯虎的佳作。
所以,这画若是真的,那价值的确是连城的。
这幅画画的是女子闺怨,而仕女画是唐伯虎所有绘画题材中最经典的。
当然,这幅画的价值卖点可不仅仅是画作本身的艺术价值,更在于这画的是《一剪梅》这首词。
《一剪梅》这首词实在太出名了,但凡知道唐伯虎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这首诗。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如此家喻户晓的千古名句,诗、字、画三者合一,价值瞬间飙升!
一旦面世,拿去大拍卖行进行拍卖,估计都会爆啊!
但问题是,这画是真的么?
“唐伯虎的画?”
林正卿不禁边喝茶边看着画笑了起来。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不禁随手拿出了一副白手套轻轻戴了起来。
我这一举动虽然不太起眼,但是看得旁边的林正卿和苏沫等人不禁都跟着一惊。
林正卿本来还满脸笑容,想继续调侃一句。
但是一见我这举动,不禁就收敛起笑容,闭嘴不说话了。
而反过来,卖家则不禁有点小得意起来了。
这家伙不说话,而是端起杯子喝起茶来。
而我,则认认真真从上往下仔仔细细研究起这幅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