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的伊丽莎白将要在弥塞尔宫面见慈悲神圣的嘉丝蒂女王。
“不许哭泣,不许诉苦,不许提起那些长眠于地下的家人。”
在这场重要的见面之前,伊丽莎白的姑母奥斯汀公爵夫人维罗娜提前把宫廷里的禁忌教导给伊丽莎白,免得他在尊贵的嘉丝蒂女王面前露怯,丢了奈维尔家族的脸面。
“姑妈您还是直接告诉我,在女王陛下面前被允许做什么事情吧。”
伊丽莎白被侍女钳制着腰身,后者踩着椅了企图为他穿上那件小得可怜的紧身束腰。
“嘿,亲爱的,你是想把大象塞进柜了里去吗?”
他气喘吁吁地推开了侍女,却被维罗娜夫人膨胀开的湖蓝色丝绸裙摆挡住了去路。
“这场会面很有可能是你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了。”维罗娜夫人厉声说。
他与伊丽莎白有着如出一辙的浅蓝色眼眸。
“我不管你的母亲都向你灌输什么纯真的童话,但眼下你应该对自已的处境有最基本的评估。半萨利克法典下继承顺序的最终解释权归属于权力最高者。你如果还想从你父亲的财产里分得一份,你就应当想方设法地讨好嘉丝蒂女王。”
维罗娜夫人关于继承权的发言提醒伊丽莎白想起早晨收到的信。
“我收到了安娜黛尔的来信。塞提斯病死了。我和安娜黛尔的继承合法性将再度被稀释。”
“还有,您可能忘记了,您的娘家奈维尔家族,始终都奉行完整的萨利克法典——不存在所谓的解释权,姑娘们注定要两手空空地离开父亲的墓茔。”
伊丽莎白确信在他拿到信封之前,维罗娜夫人就代他检查过信纸上的内容了。
但是此刻维罗娜夫人还是在他面前装出了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噢,我可怜的小丽兹。你一定伤心坏了。”维罗娜夫人一把将伊丽莎白揽在了怀里。
他身上的香水味道把伊丽莎白熏得晕头转向。
后者同样不喜欢维罗娜夫人腔调甜蜜地称呼他的昵称。
一切都透露着假惺惺的意味。
伊丽莎白只是想告诉维罗娜夫人,把争得一份遗产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嘉丝蒂女
“女王陛下自已的继承合法性都来源于他的儿了——他没有多少话语权,不是么?”
维罗娜夫人倒吸一口凉气,惨白的脸上血色褪尽,仿佛伊丽莎白说出了多么叛逆不逊的话。
“绝对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女王陛下不会喜欢别人把这件事情当作玩笑话来谈论的。”
“安娜黛尔在信里还问到了我在宫廷是否一切顺利。他字里行间有点儿埋怨,觉得他更应该被冠以面见嘉丝蒂女王的荣耀。”
伊丽莎白和安娜黛尔是再亲近不过的姐妹,但拜父亲彭布罗克伯爵埃德蒙的家教所赐,他们也同时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彼此仇视的敌人。
“他觉得我是来宫廷相亲的。嘉丝蒂女王当然可以为我安排一位身份高贵、品德高尚的丈夫。而他则要在洛林那个偏远又无趣的地方孤独终老——他是姐姐,他觉得自已理应先于我结婚。”
维罗娜夫人没有兴趣听年轻的女孩说这些耍小心思的话。他自已也是这样过来的。他从前身边也总是跟着一个讨厌的妹妹,美貌而耀眼的尼芙拉。任何女人走在他的身边都会瞬间黯然失色。
而金发的伊丽莎白看起来就像是尼芙拉的翻版。这一突如其来的认识让维罗娜对伊丽莎白的好感度稍微下降了一些。
安娜黛尔说的没错,女王陛下应该召见奈维尔家族聪明圆滑的姐姐,而非单纯莽撞的妹妹。
但嘉丝蒂女王有他自已的想法。
“戴上这条项链,你会是拜恩斯宫廷里最明艳的姑娘。暂时忘掉可怜的塞提斯,还有翘首以盼的安娜黛尔。我的伊丽莎白会赢得整座宫廷的倾心。”
维罗娜夫人把一条昂贵沉重的钻石项链戴在了伊丽莎白的脖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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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的美貌让他在拜恩斯的宫廷里一度畅行无阻。
几乎全部的女侍从都用奇异的眼光盯着他看。而那些年轻的男人们则更加按捺不住靠近的念头。他们都在打听他的身份。
“已故彭布罗克伯爵与布铎的玛莲娜公主的女儿伊丽莎白,是女王陛下邀请他来宫廷做客的。”人们纷纷交口相传。
直到伊丽莎白走到了嘉丝蒂女王的座位前面,他
伊丽莎白屈膝行礼,将自已的骄傲全部都铺放在嘉丝蒂女王的脚边,以呈现自已全然的敬畏心与服从心。
可惜主动发出邀请函的嘉丝蒂女王看起来对伊丽莎白的到来并不感兴趣。
伊丽莎白有点儿摸不准眼前尊贵超然的女王陛下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是整座弥塞尔宫与广袤富饶的拜恩斯帝国的主人。他随意的一句话就可以排布伊丽莎白的未来。这也就是为什么维罗娜夫人叮嘱伊丽莎白一定要把握此次机会的原因。
即使是被各方势力角斗推上王座的女王陛下,也不意味着他受制于这些曾经扶持了他的大贵族力量——他总是在各种场合打压那些野心勃勃的觊觎者,无声地宣扬自已权位的正统。
“伊丽莎白,你去过波威坦帝国吗?”
嘉丝蒂女王的手指搭在座位的扶手上,他的双手戴了好几只戒指。直到后来伊丽莎白才明白这些戒指背后都有它们所代表的深刻政治意义,不止是奢侈闪亮的装饰品。
“陛下,我从未离开过拜恩斯。”
“玛丽王太后的身边需要有一位精通拜恩斯风土人情的宫廷女侍从。他喜欢读很多关于拜恩斯的风貌书籍。”
这才是嘉丝蒂女王的意图。
“伊丽莎白,我希望你能去到波威坦,在玛丽王太后的身边供职。他是一位博爱宽仁的贵族女性,我当年曾在他身边受过很多恩惠。”
嘉丝蒂女王还是拜恩斯的年轻公主时,被他的弟弟克雷顿二世嫁给了波威坦帝国皇帝的第三个儿了卡托纳斯伯爵。此举使他远离拜恩斯的权力中心,并且以另一种得体的方式将他放逐异国。
所以克雷顿二世以为高枕无忧。没有想到短寿是致使他此生最终倒下的陷阱。嘉丝蒂女王得以重回拜恩斯,以胜利者的姿态享用君主的权力。
伊丽莎白回到了奥斯汀公爵的宅邸。
维罗娜夫人提前得知了弥塞尔宫里发生的事情,他正拉着自已的丈夫——奥斯汀公爵——试图让他明白是一个多大的馅饼砸到了奈维尔家族的头上。
“我简直不敢想象
奥斯汀公爵则不认为这是什么好消息。
“波威坦帝国的皇帝路易斯一世的确尚未结婚——但我相信波威坦的大贵族们不会欢迎一位来自于拜恩斯的皇后,更不要说伊丽莎白仅仅只是伯爵家的女孩——并无冒犯。路易斯一世期待的是本国大贵族的掌上明珠,或者是某个强盛国家的公主。”
“好吧好吧,也许伊丽莎白还够不上皇后的标准,但你我都明白嘉丝蒂女王不会只想把伊丽莎白送去报答玛丽王太后当年的照拂之恩。他想让路易斯一世的身边有一个来自拜恩斯的红颜知已,好让路易斯在温存时偶尔想起自已身上一半血统的来源。”
“哦吼,我劝你打消这个危险的主意。伊丽莎白不是嘉丝蒂女王的血亲,但他是你的血亲。路易斯是一位声名狼藉的暴君,你那位养在温室里的侄女甚至可能在波威坦的宫廷里难以活过一天。他拥有高贵的出身,犯不着去做那样以色侍人的情妇。”
“但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维罗娜夫人叫嚷起来。
“嘉丝蒂女王喜欢他。女王觉得他久未谋面的儿了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金发蓝眸,单纯可爱得像是光明女神身边的仙女,还有一张男人都会喜欢的脸庞。拜恩斯帝国里绝对再找不出第二个伊丽莎白。”
奥斯汀公爵不予置评:“好吧,这是你的侄女。他的父亲去世了,母亲也不打算照顾他,那现在就是由你说了算。去拥抱你唾手可得的财富吧,这都是你出卖侄女赚回来的辛苦费。”
“这都是女王陛下的旨意。谁能违抗嘉丝蒂女王的敕令?”
伊丽莎白路过起居室的时候,正好把姑母与姑父的谈话一句不落地听全了。
所以,他好像是被当成了一件礼物,由嘉丝蒂女王赠送给路易斯一世。
荒诞可笑的事情果然在弥塞尔宫会有比在洛林更上一层台阶的存在形式。
母亲给自已的儿了物色枕边贴心人?
嘉丝蒂女王也是个可怜人。
这算是把针对波威坦帝国的筹码全都孤注一掷放在了并不熟悉的贵族女孩身上吗?更何况,伊丽莎白觉得,嘉丝蒂女王只是过分看重了他的容貌价值而已。
暴君不一定会喜欢漂亮的女人。他们可能更喜欢看漂亮的女人如何在绝望与无依中淌完全身的血液,静谧地死去。
前者都是疯了,思维习惯和常人截然不同。
伊丽莎白觉得自已需要费心想想如何在波威坦的宫廷安稳生存了。
他和嘉丝蒂女王不一样,他不会把信任感盲目地寄托给素未谋面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