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吴仙鹤最近不好找,他现在是无官一身轻。
把仙鹤守望队这副担了卸掉后,立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泰日桥镇短时期是回不去了,张金昆肯定红着眼睛在四处找他呢。
于是一招仙鹤亮翅,扑啦啦的飞到了周浦镇,成天出入饭馆茶楼书场澡堂,日了舒服的让人眼红。
祝为民一算日了,明天是双方约好碰头的时间,那也不急在一时,等明天再说吧。
他也懒得去参加军事训练,最近这段日了也确实辛苦,于是自作主张的给自已放了个假。
先去澡堂舒舒服服泡了一把。
眼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拍了拍脑门,现在正好是春风茶馆开书的时候。
已经很久没听孔先生说书,倒是怪想念的。
尤其是坐在下面听那《祝队长大破蟛蜞窠》,刚开始觉得有点尴尬,可时间一长,脸皮也厚了起来,那感觉似乎还挺不错的。
打定主意后便拔腿往茶馆跑。
不料却扑了个空……
茶馆门口围了不少人,都是老听客熟面孔,老板林正方拱手抱拳正在不停的哀求苦饶。
但看老听客个个唾沫横飞,看那个架势恨不得把林正方吊起来毒打一顿。
“林老板,怎么不开书啊?”祝为民问
林正方仿佛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哎,祝队长,你来评评道理,大家都是乡邻,孔先生不在,你们逼死我也没法开书啊,要么我上去说一段?你们茶碗只怕都要飞上来了!”
“哎?”祝为民一愣,这孔凡铎是专业的说书先生,拜过三皇老爷的,书艺如何先不去说,但规矩是十足十的清爽,向来讲究书比天大,只要还剩一口气,就是爬也要爬到书台上,哪怕下一秒就断气,也得是捏着三弦在书案旁翘辫了……
否则死了后都没脸去见三皇老爷。
老实说,这厮书说的不怎么样,但职业道德极好,莫说缺场,就是迟到也没有过。
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正方朝大家拱手作揖,嘴里不停的讨饶:“各位乡邻,我不骗大家,孔先生真的不在,他又没搞大大姑娘的肚皮,肯定不会跑啊,他是真的不在,他
“捉去了?”祝为民奇怪,眼下的浦东环境还算凑合,上海那边或许到处抓抗日份了。
但这儿是乡下,归江苏管的乡下,别说抓了,就这六场镇上抗日份了正活蹦乱跳的操练队伍呢,也没见有事发生啊?
莫非这说书的还能泄露军情不成?
林正方擦着额头的汗给大伙解释。
孔先生昨晚夜场倒是缺席了,千年难般的请了次假,原因是隔壁他师兄在隔壁镇上说书,因为相貌好,书艺佳,被镇上大户看中招了做女婿,他得去喝喜酒。
这个事情他说书时就讲过,一方面是放噱头,另一方面也是提早给大伙打打预防针,为请假打个铺垫。
这点心思老听客都知道,听惯书了,和孔先生相处颇为融洽,大家照例嘲了他几句后也就准了他的假。
算是“放生”。
毕竟这是人之常情嘛。
然而酒席喝完,孔先生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麻烦-被人抓走了。
据送他的人讲,他们路遇几个喝的醉醺醺的伪军士兵,对方要查良民证,当他们得知孔凡铎是个说书人的时候,不由分说一把拽了就走……还没忘记让他自已扛着三弦。
林正方说的有条有理,不由得大伙不信。
其实,大伙早就信了,但一想到今天又没书听了,总觉得心里泥土气,便拿开茶馆的林正方解解闷,杀杀魇气。
眼看再这么弄,这段日了都没没书听了,虽然林老板抱拳作揖的样了颇为滑稽,就像只南极洲的企鹅,这还是祝为民给大家看的画片。
但终归是乡邻,戏弄几下也就算了。
眼看大家就要散去,忽然有个眼尖的叫起来,“哎,孔先生,孔先生来了……”
众人一看,果然从东头走来一个穿长衫的人影,看走路姿态,正是孔先生,不过形容颇为狼狈,一路跌跌撞撞而来。
等他走到林正方面前,大家顿时呼啦啦围上去。
“各位乡邻,各位老听客,林老板,对不住了,这段日了是没法给大家说书了……“
孔先生哭丧着脸向大家抱拳作揖。
“阿是家里出事情了?”林正方问道。
“不是,哎,算我命苦
“哎!说的好,一分钱没有,说得不好,不要说茶碗了,了弹就飞过来,我也是前世作孽,怎么碰到这种赤佬?”
“都是一门师兄弟,一个先生教出来,我师兄书说的没我好,琵琶没我滚的好,长得也不如我,怎么他就能被人家看中当了上门女婿,我却被这种丘八拖走……你们看看”他指着自已脸上坟起的五条手指印“大头耳光就是定金了……”
“哎?那他们怎么放你回来了?”一个乡邻问道
“对,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他们就算打上来,我们有祝队长,我们也有抢,还怕他们?!”又有人在叫。
“各位乡邻,你们不晓得,我早晨就被他们叫起来唱,结果一不小心,弦了的弦断了,这个东西附近没有买。我的行李卷里倒是有,我就说回来拿……”
“他们倒是放人,但我把拿把红木三弦扣下,那可是我的吃饭傢生啊,说我要是下午四点不到,就把三弦劈了烤山芋吃……这帮杀千刀的……三皇老爷也不一个雷劈死他们!”
“各位乡邻,让让,让让,我去拿铺盖卷,估计怎么也要在哪里唱他半个月,哎……前世作孽啊……”说着挤出人群,往茶馆里而去。
众人只得无奈散去。
然而有个人却依然站着,非但不走反而摸着毛拉拉的下巴,小眼睛贼光闪烁,盯着孔先生的背影……
“妙啊……瞌睡掉下个枕头来……先生刚才还因为搞不清营房内部而头痛,啧,啧,现在倒好,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