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新店(1 / 1)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这是苏长河盘完账后最大的感受。

今天一天,两家店一共卖了大概一百六十五只鸡,一只鸡能拆成两份鸡米花、一份鸡架、一对鸡翅、一对鸡腿以及一份鸡排,也就是说,一只鸡大约能卖七块五毛三,一百六十五只鸡就是一千两百四十二块四毛五。

薯条里没肉,卖的比较少,一共卖出去一百零七份,一共是五十二块四毛三。

收入总共是一千两百九十四块八毛八。

其中鸡买来一只三块钱,成本一共花了四百九十五块,土豆约莫三十块;

调料油等大概一百块;

摊到当天的人工费及房租大概二十块钱;

成本一共大约是六百四十五块钱。

扣除成本后,利润也就是六百四十九块八毛八。

除去答应给员工奖金的百分之一,剩下五百八十四块八毛九。

这只是开业头一天,大家赶热闹,像学校里的学生,今天尝过了,下次再买,很可能要到一个月后。

不过前三天有活动,苏长河预估,后面两天销售额也不会太少,按照五百左右计算,前三天总利润大概在一千五,后面恢复正常价格,每天能有两百就不错了。

姑且按一天两百算,一个月三十天,前三天一千五,后二十七天五千四,合计利润约六千九百块。

听着似乎很多,但别忘了,这笔钱可不是苏长河一个人的,个体户现在还没有正式营业执照,苏长河以前进大队的加工厂名义开的店,这也属于他们队里的集体产业。

一共六千九,分到每一户头上,也就两三百。

苏长河看中的房子,最小的一套四合院,都要一万四千,一个月分两三百,他得多久才能攒够一万四

至少四十多个月,足足三年多!

苍天呐大地呐,苏长河算一算都想哭,上辈子他名下有一栋楼、一座度假别墅、两个大平层、一套预备给闺女上学用的公寓,还有整整一条街的商铺。

穿过来之前,他还收到了商铺要拆迁的消息,眼看着房子越来越多,他啥时候操心过没房子住的问题

上辈子没吃过的苦,这辈子可是要吃个够了,他,苏长河,现在在城里一套房子也没有,连给媳妇闺女置办个家都要攒三年,足足三年呀!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苏长河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握拳,所以还是得挣钱,现在只有两家店,一个月能分两三百,要是有二十家店,一个月不就能分两三千了

瞬间把三年时间缩短到一年半载!

好吧,苏长河就是想想,哪能一下子增开二十家店又不是玩经营类小游戏,复制粘贴就搞定。

先一家一家慢慢来吧,苏长河记得肯某基好像是7年才进入中国市场,离现在还有七八年时间,说不定他们能抢占先机,让华国人先记住小黄鸡这个炸鸡品牌。

在此之前,先争取让京城的人记住,苏长河决定趁热打铁,再开一家。

这次他不打算开在学校附近了,而是瞄上了最繁华的前门大街,可惜房子太难找,苏长河找了两周,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长河和媳妇闺女吐槽,“要么房子太小,位置不好,要么房子在公家名下,被安排给工人住,一个房子里面住着好几户人家,给房子糟蹋得不像样子……我想租,还得给人家先安排住宿的地方,我自个儿还没地方住呢!”

“真把我当冤大头了,”苏长河苦笑,摇摇头说:“前门大街56号的房子倒是真挺合适,就是大门紧锁,联系不上房主,真是可惜了……”

天还不冷,苏家还和在老家一样,搬了个小桌子,在院子里吃饭,温老太太也在院子里吃饭,不过这老太太分得清清楚楚,从来不跟他们一起,偶尔苏家做了好菜,给她夹了一碗送过去,她也不要,忒倔强。

今天也一样,马蕙兰今天买到了嫩蚕豆和猪肉,苏长河回来做了毛圆汤,吃之前,给温老太太盛了一碗,温老太太直接背过身,“不吃!”

行吧,真不吃,他就端回去了。

老太太不仅不吃苏家的饭菜,还身体力行地表明她和他们不熟,苏长河他们坐在院子东边吃饭,她就坐在西边。

不过,毕竟是个小院子,再一个东一个西,能远到哪儿去苏长河他们边吃饭边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温老太太也听见了苏长河的吐槽。

前门大街56号温老太太动作顿了顿,狐疑地瞥了苏长河一眼,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苏长河可没注意到老太太的眼神,他正享受妻女的安慰,媳妇给他盛汤添饭,闺女给他夹菜,殷勤备至,老婆孩子热炕头充分抚慰了他受伤的心灵。

苏月道:“爸,吃完饭给你个惊喜。”

“什么……做出来了”苏长河先是疑惑,而后想起什么,又是一喜,吃完饭一看,果然就是他想要的奶茶封口机。

苏长河把闺女一把抱起来,“乖女,你简直太牛了!”

这脑瓜子咋长的他当时说让闺女给他造个这玩意,就是嘴上一说,没想到闺女还真给造出来了!

“爸现在就给你做奶茶喝!”

马蕙兰提醒两人,“都啥时候了现在做奶茶,半夜喝吗后半夜还要不要睡觉了”

“那就明天,明天给你做。”苏长河保证道,苏月不急于一晚上,她说:“多做点呗,我带给我同桌还有后桌喝。”

“行,没问题!”

这都是小事,奶茶封口机他闺女都给搞定了,这个新店他必须得开起来。

苏长河又找了几天,这天终于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找到了!前门大街7号,位置稍微差了点,不过没事,酒香不怕巷子深……”

7号温老太太想了想那房子的大概位置,心道,什么犄角旮旯的破地方。

苏长河还在说,“……房子在卷烟厂名下,这两天要去他们厂里谈,八成能行。”

温老太太又看了一眼苏长河,难道房子真找好了那之前的话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温老太太的夫家姓赵,曾经是北平有名的大商人,鼎鼎有名的荣安当就是赵家的,前门大街半条街也是他们家的,自然也包括前门大街56号那间房子。

这也是她那个便宜侄子几次三番找上门的原因,赵家家大业大,即便早已经捐了家产,整个赵家只剩下她一个孤寡老太婆,旁人还是会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认为她藏了好东西。

温老太太接触过太多心机叵测的人,以至于对于接近她的人,她总是抱着一副审视的态度。

对苏长河三人也是如此。

且因为苏长河的种种行为,她对他的审视渐渐变成了一种忌惮。

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来京城不到两个月,又是办报纸,又是联系上铁路局,现在又开起了什么店。

温老太太也曾有意无意路过京大门口,她当年也打理过赵家的生意,只根据当时的人流量,稍微估计一下,就能算出那个小小的店铺的生意如何。

实话实说,即便放在以前,她也不得不承认,苏长河是个有能力的后生,但也正因为他有能力,带来的威胁才更大。

像那个便宜侄子一家,她真豁出去,是能对付他们的,但苏长河不行,他是个聪明人,一个聪明且有能力的人,她已经老了,苏长河要是真算计她,她未必能应付。

所以,温老太太一直对苏家人不假辞色,她得撑起架势,得让人知道,她不是一个好欺负的老太太。

温老太太一直冷眼旁观,苏家人给她送饭菜,她心想,别以为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收买我老太太。

苏家人给她拎水,她心里冷哼,哼,装模作样,我看你们能装到几时

苏长河提起前门大街56号的时候,温老太太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心想,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原来是为了前门大街的房子。

温老太太这几天一直在等苏长河找她,虽然苏长河说在找其他房子,但她可不信,她觉得像苏长河这样心机深沉的人,真正的目的必然不会轻易说出来。

他肯定早就打听到前门大街56号房子的房主是她,却故意不直接找她,而是在她面前表现出对房子的急需,然后打感情牌,让她主动提出帮忙。

温老太太才不上这个当,她老神在在地等着苏长河开口,结果,苏长河竟然说找好房子了

真的假的温老太太将信将疑,却打定主意,无论苏长河打得什么算盘,她都不接茬。

温老太太拧干毛巾,顺手将洗脸水泼在地上,转身回屋睡觉。

要说温家院子里有什么让苏家三人最满意,那一定是独立的厕所,终于不是乡下的旱厕,而且就在院子里,都用不着去外面挤公共厕所了。

这天晚上,苏长河起来上厕所,正拎裤子,只听外面“扑通”一声,他赶忙把腰带系好,顺手拿起旁边的笤帚,“谁”

他还以为有小偷进来,结果发现老太太门口躺着一道身影,苏长河定睛一看,“温老太太”

温老太太斜躺在地上,一言不发。

十分钟后,苏长河推着自行车出来,马蕙兰把温老太太扶到后座上,苏月披着外套,打了个哈欠,苏长河把她抱到自行车大杠上,几人匆匆往医院去。

概因温老太太起来上厕所,没看清路,踩在泼了水的地上,脚下一滑,腿摔折了。

这下她想和苏家人划清界限都不成了,温老太太无儿无女,连个亲戚朋友都没有,现在腿脚不便,自己也没办法行动,再也说不出“不用你们管”的话,只能沉默着任由苏长河他们把她送到医院。

好在问题不是很严重,只是小腿轻微骨折,不过老太太年纪大了,医院建议再观察两天。

苏长河去交费拿药,马蕙兰扶着温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给她安顿好后,她道:“您先躺一会,我回去给您收拾点随身用品。”

马蕙兰又和苏月说:“你就在医院陪着温奶奶,行不行”

苏月点头,“行。”

温老太太板着脸道,“不用,她还小,带她回去吧。”

“没事,等会儿过来我再接她回去。”

要不然老苏在这里陪着,她回去拿了东西又要过来,家里没个大人,把闺女一个人放家里,她也不放心。

马蕙兰匆匆往返,天已经亮了,她顺便买了点早饭带到医院,给温老太太捎的是红豆粥和煮鸡蛋,老苏和闺女的是油条包子和豆浆,她把两人的早饭递给老苏,让他带闺女去外面吃。

温老太太除了腿摔伤了,腰也有点不舒服,没法坐着,马蕙兰就拿了个枕头,让她靠着,她问道:“能吃吗要不要喂您”

温老太太强撑着,“不用,我自己吃。”

马蕙兰把搪瓷缸递过去让她吃,又顺手把鸡蛋剥好放搪瓷缸里,等她吃完,她收好搪瓷缸和筷子,拿了条帕子,打湿,给老太太擦脸擦手。

“您看要不要上厕所我今天上午有节课不能缺,等下要去学校,您要是要上厕所,我先扶您过去,等上完课我再过来……”

温老太太想说不用,但她一个人肯定没法下床,马蕙兰要是走了,她总不能让苏长河那小子扶她去厕所,遂僵硬地说,“好,那我去上个厕所。”

苏长河上午也有课,他说:“您要有什么事就叫护士,我们中午就过来。”

温老太太也不好再给人脸色,点点头。

十一点多,苏长河就带着闺女来医院了,温老太太躺了一上午,人生病受伤的时候总是更脆弱,孤身一人在医院里也放大了内心的孤独,不可否认的是,看到苏长河父女两人的那一刻,温老太太心里都放松了,她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不过很快,她又压下嘴角。

苏月凑到病床前,“奶奶,腿还疼吗躺在床上是不是很无聊呀下午我带几本书给你看吧你喜欢什么书”

凑近了能看到老太太嘴唇起皮,苏月往旁边的小桌上看了看,早上走时倒的水一点儿没见少,老太太讲究,估计是不愿意让护士扶着上厕所,一上午忍着没喝水。

苏月端起杯子,递到温老太太嘴边,小声道:“您渴不渴喝水没事的,我妈马上就要来了。”

温老太太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喝了一口水,水进入口中,瞬间缓解了喉间的干涩。

没多久,马蕙兰就来了,她和苏月陪在病房里,苏长河去买饭,一家三口干脆也在医院吃了。

下午,苏长河送苏月去上学,马蕙兰请了假,就在医院陪床,她去洗漱间刷饭盒,温老太太躺在病床上。

旁边床的病友羡慕地说道:“那是你儿子儿媳妇吧都是大学生婶子你可真有福气,儿子儿媳妇这么有出息,还这么孝顺,小孙女也教得好,还知道问问你疼不疼,哪像我家那个……”

温老太太不知怎么了,竟然笑了笑,没有反驳。

温老太太住了两天院,确认身上没有其他伤,就出院了,还和来的时候一样,她坐在车后座,苏长河推着车,马蕙兰在后面扶着她。

老太太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苏长河和马蕙兰给她扶到床上,她突然叫住苏长河,“……你那个新店的房子找好了没有”

苏长河不明所以,说道:“还没……”卷烟厂领导太多,一个愿意租,另一个不答应,还在扯皮呢。

温老太太顿了顿,说道:“我在前门大街还有个房子,前门大街56号……”

“啥”

温老太太瞅了他一眼,仍然板着脸,“你不是想租那间房子吗租给谁不是租你别以为我好说话,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只是不想欠你们人情——”

她话还没说完,苏长河终于反应过来,一拍巴掌,激动道:“56号那房子是您的呀!”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么些天跑遍了前门大街,还和别人扯皮来扯皮去,一直也没个结果,苏长河也挺烦,眼下事情突然有了转机,苏长河喜不自禁,他伸手抱了抱老太太,“老太太,您真是我的贵人!您放心吧,租金该是多少是多少,我肯定不给你那房子糟蹋了!”

“蕙兰,蕙兰,乖女,乖女……”苏长河迫不及待地和媳妇闺女分享喜悦,温老太太坐在床上,让他一个拥抱弄得半天没回过神。

她坐了半晌,突然掀开床头的被子,从床上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温老太太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张老旧的照片。

照片上,她和老头子坐在红木椅子上,身后站着四个儿子,老大一脸严肃,老二伸手搭在老三肩上,老四噘着嘴,满脸不高兴。

时至今日,她还能想起那日拍照片的情景,这是他们家仅存的一张全家福。

温老太太想,她对苏家人那么不假辞色,大概也是因为他们幸福得扎眼,让她总是忍不住想,她家老四和苏长河的年纪差不多大,要是活到现在,是不是也会像这样,有妻有女,家庭和乐

前门大街56号不愧是苏长河一眼看中的房子,正处在前门大街上最繁华的路口,位置忒好,房子还宽敞,上下两层,足足有两百多平,稍稍装修一下,绝对高端大气上档次。

苏长河太满意了,他要把这里打造成他们马记炸鸡店的总店!

苏长河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看完房子,转头就打电话回老家,让大舅子带人过来。

之前的两个店装修都是从京城找的人,干活实在是不太讲究,而且人家师傅总有自己的想法,看苏长河年轻,老是不相信他,每一件事都得他叮嘱几遍,得亏那两个门脸地方小,要不然装修完,师傅没累,他都累了。

还是大舅子好,他说咋搞就咋搞,而且大舅子也盖过不少房子了,盖房子都行,装修应该大差不差吧。

这俩是一回事吗

远在前进大队的马向华很想这么问一问妹夫,他一个正经的庄稼汉子,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咋好像越跑越偏了

以前好歹只是盖盖队里的房子,没什么难度,后来直接就让他盖楼房!

马向华对自己都没那么大信心,也不知道妹夫咋就那么相信他

现在更不得了了,竟然叫他去首都盖房子,哦,不,改房子。

马向华不知道装修是啥,在他看来,改改窗户改改门,这不就是改房子吗哦,还要按屋子打一些家具,连他会木工活都被算进去了。

马向华愁啊,那房子还是别人家的,他要是改坏了,人家不会让他们赔钱吧

唉,想想就愁。

马老爷子听到他的叹气声,踹了他一脚,“咋地,长河叫你去帮忙,还不乐意去啊”

“没、没……这不是怕搞坏了嘛。”

“长河既然打电话来叫你去,肯定是觉得你行,你要是不会,就多问问长河,他肯定知道。”

马老爷子掩饰住内心的羡慕嫉妒,老婆子老婆子走了,儿媳妇儿媳妇走了,现在连大儿子也要奔京城去,家里就剩下他和两个孙子,老的老,小的小,他咋觉得他们成累赘了

老爷子心里憋屈着呢,还不能表现出来,他可是一家之长,大儿子要是再磨磨唧唧不乐意,他这个大家长真要教训儿子了。

马向华没不乐意,虽然有点怵,但想想他爹说得对,长河在那儿呢,大不了问长河,他说咋搞就咋搞。

要么说这个妹夫和大舅子配合默契,一个要求多,一个贼听话,两人都互相信任。

但这回遇到个难题,房子大,上下两层,两百多平,苏长河要求精细,他的事情多,也不可能一直跟现场,全部说给马向华听每个人理解不一样,他脑子里想的是一样东西,说出来是另一样,马向华接收到的可能是第三样,等实际做出来,就成了第四样。

总不能做每一部分都让马向华先打个样,装修也费钱啊,租这房子的租金就不少,苏长河手里留给装修的钱,满打满算也就两千块。

想把房子装修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两千块一分一厘都不能浪费。

怎么办呢

苏长河琢磨了又琢磨,把之前那个给他们炸鸡店画画的同学拉了来,理解可能有差异,那就画出来嘛,后世装修房子不都得先出设计图

画画的同学:“”

设计图班长您还记得我擅长的是国画吗

苏长河:“哎呀都一样,都一样,一通百通,没差啦!”

该同学愣是被苏长河逼着,通过他的口述,画出了一沓图纸,苏长河送走跑得飞快的同学,把图纸拿给马向华,“大哥,现在能看懂了吧”

马向华翻了翻图纸,“哎呀这咋画的这么像……能看懂,能看懂。”

“那就咱俩先一起研究研究,你看看按照图纸能不能做出来,需要哪些材料,最后大概需要多少钱”

要是能给他出个预算就更好了,苏长河看着认真看图纸的大哥,识字也会算数,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马向华:“啊嚏!”

马向华揉揉鼻子,还没意识到妹夫的险恶用心,一口答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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