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自行车后,苏长河往返山里更加方便,一天跑几个来回不是问题。车后面绑着两个大背篓,货直接放里面,不用人背,解放了劳动力,进山也不用每次都两个人去,他索性让马向东给纺织厂送货。
今天马向东就去了纺织厂,顺带着还有和国营饭店说好的鱼。苏长河下顿馆子也没白下,顺手就给童子军的鱼找了条销路。一个礼拜五六七八条,数量不多不少,国营饭店刚好吃得下。
公社那边安排好,苏长河自己又进了趟山。
正值五六月份,山桃野杏快要成熟。后沟村附近的山里有一片果林,称得上硕果累累,苏长河瞄上的就是那片。
七十年代交通不便,南边的水果丰富,却没办法运输到北边。像淮宁县这样的地方,吃的水果多半还是当地产的。而当地并不会特意种植果树,这年头大家伙肚子都吃不饱,凡是能种植的地方,巴不得都种上粮食。所以在整个淮宁县,水果都属于稀有物资。
苏长河一个多月前,就注意到这片果林,当时就有隐约的想法,和后沟村村长沟通过,他们负责维护果子,到成熟的时候,如果水果品质不错,他就出钱收购。
后沟村村民这段日子和苏长河交易山货,家家户户都小有进账,后沟村村长已经很满意了,他没想到连山上的野果子也能卖钱。
山里的人也不傻,能拿出去换钱换物的东西他们早试过。以前野果子成熟,也有人偷偷摘了出去卖,可山里果子没人打理,天生地养,不仅长得小,大多还酸得很,卖也卖不出去。最后要么是村里人挑挑拣拣吃着玩儿,要么就是被鸟雀糟蹋了。
今年知道有可能能卖钱,后沟村村长对山上的野果子态度就大不一样了。
他连连和苏长河保证,“和村里人都说过,不让娃子们进来祸害!还安排了人赶鸟雀,也按照你说的,那叫什么……梳果,该剪的果子都剪了……”
苏长河跟着后沟村向村长视察完果林,不能说完全达到他的期望值,但果子长的还行,向村长也反映,今年的果子比往年长得大。
苏长河摘了一颗外皮微红的山桃,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口,“嘶,不行,还是太酸,再长长吧。”
向村长毫无异议,只要苏同志愿意收,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半个月后,苏长河带着马向东再次来到后沟村。这回枝头的桃子红中透白,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熟了,可以先摘一批。向村长安排人摘下熟了的桃子,一个一个地挑拣,然后再一层桃子一层稻草,细致地放进箱子中。
苏长河和马向东抽检装箱的桃子,后沟村的人做事还算认真,没有滥竽充数,当然也有可能因为苏长河先收货后付钱。他这边收货,那边已经和县里供销社定了出货。东西运回前进大队,重新分装,和上次一样会被装进铺了青草的巴掌大的竹篮中,然后直接运到县城。
那边一交货就能收到钱,苏长河这边就会结钱。
苏长河和马向东抽检完,一个人守在后沟村,另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将桃子运回前进大队。托公社山里来回跑的福,马向东也学会了自行车。
他驮着最后一批桃子离开,苏长河在本子上记上最后一笔,向村长手里也记着一本帐。两人说好七天内苏长河过来结钱,后沟村和他做了两个月生意,从最开始的半头猪到后面的鸡蛋家禽、山货野味,苏长河从来没赖过账,向村长还是比较信任他的。
“行,那就等你下次来结账!”
苏长河不忘叮嘱他们:“林子里的桃子杏子多看顾点,下次来要是还有这次的个头,我继续收。”
“放心放心,”向村长笑出一脸褶子,“知道能卖钱,晚上睡觉都有人守着。”
一周不到,苏长河果然如约而至。第一批的成熟的桃杏少一些,不过品质还可以,苏长河照旧收了。等收完货,他就在向村长家门口,向村长的大孙子十分有眼色,左右胳膊,麻溜儿地夹着两条长凳出来。
苏长河和向村长各坐一条,两人开始对账。
苏长河一一给他捋,“桃子一箱十斤,第一批一共三十箱,也就是三百斤。杏子第一批数量少,一箱五斤,一共一十箱,也就是一百斤……”
向村长大概有点老花眼,看得很费力,他身后挤满了村里人,“三百斤……一百斤……第一批就这么点啊”
“能摘的都摘完了,村长账上记的就是这个数!”
“哎呀对上了没我瞅瞅,我瞅瞅……”
你一言我一语,活像几百只麻雀叽叽喳喳,吵得向村长头都疼了,“吵吵什么吵吵还要不要结钱了”
“村长你算,你算……”
向村长终于看清,他确认了一遍,又让他大儿子来看,两人确认数目没错,才道:“是这个数儿!”
苏长河耐心等他核对完,继续算钱,“当初说好一斤桃子一毛钱,三百斤就是三十块,一斤杏子六分,一百斤就是六块,合计三十六块钱。”
苏长河抽了三张大团结,又数了六张纸票,递给向村长,“您数数。”
没有见到钱之前,后沟村的人听村长说过山上野果子能卖钱,但听说归听说,心里总不踏实。万一果子还是酸,万一人家不要了呢总之就是不真实。
这时亲眼看见苏同志把钱交到村长手里,不少人的视线随着钱移动,嘴里不由自主发出“哇”地一声。向村长想骂村里这帮小子没出息,可枯木般的手指将纸票捋了又捋,终于还是没忍住咧开嘴角。
“对对,钱没错……”向村长一挥手,“等果子都卖完,咱们村里按劳发钱!”
“哇啊!”
人群如沸腾的水一般炸开,向村长手掌下压,喊了几次安静,才让众人平复下来,他说道:“别只看到眼前这一次,山上的果子还有,大家伙不好好照看,还卖个屁钱”
“村长你放心,我们一定照看好!”
“没错没错!我们就是照看不好自己,也不会忘了果树!”
向村长家门口的人群散去,天色已经不早了。苏长河打算回去,向村长拉着他不让走,非让他留下吃个饭,说:“天黑了走山路不安全,在村里吃顿饭怎么了今晚就在我们家休息,明早再走!老婆子,晚上多搞两个菜!”
向村长现在把这位苏同志当财神爷,他偷偷寻思一批果子就能卖三十六块钱,林子里起码还能再摘三回,全摘完怎么也能卖上百块。反正都是山上的野果子,这一百块简直跟白捡一样。得和苏同志多拉拉关系,说不定果子卖完,人家还能看上他们山里别的东西,到时候村里又白得钱!
向村长算盘打得精,对苏长河别提多客气。饭桌上,就差让家里三个儿子到四个孙子都到他面前说说好话。得亏向村长宝贝的酒没剩多少,要不苏长河指定得被喝趴下。
第一天一早,向村长还特地让老婆子给煮了一碗糖水鸡蛋,让苏长河吃完再走。向村长虽然是村长,但后沟村各家都苦哈哈,老向家日子也不好过。糖水鸡蛋这样奢侈的食物,连老向家最小的孙子都没吃过。
苏长河吃的时候,三岁的小娃娃躲在门口,大拇指塞嘴里,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碗,口水直流。苏长河脸皮再厚,也吃不下,他招手叫小娃娃过来,小娃娃吧嗒吧嗒走了两步,就被向家大孙子一把抱走了。
十四五岁山里长起来的少年,据说白天还在果林里看鸟雀,大概是在太阳下晒久了,以至于还没到夏天,皮肤已经晒得黝黑,脸颊泛着微微的红色。少年已经知道羞涩,他不好意思地拍了下小堂弟的屁股,教训道:“那是给客人吃的!”
走出堂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见苏长河看着他,扭回头,三步并两步地跨出门,一晃不见了身影。
山里贫穷却纯朴啊,苏长河看着碗里的糖水鸡蛋,轻轻笑了笑。
他吃完一碗暖心的糖水鸡蛋,告辞回家。早晨的山林了无人烟,偶尔几声鸟鸣,反而显出山林别样的安静。
苏长河来来回回进山出山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还从来没有这样空着手一身轻松地走山路。
他看着飘荡着薄雾的山林,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山里的空气更加清新,仿佛身心都得到了洗涤。
苏长河颇有诗兴地张口,“啊——”
“……好山!”
算了还是别吟诗了,小苏同志是个文艺青年,他可不是啊。还是辣手摧花吧,路边的野花开得不错,薅走薅走,再摘两片宽阔的叶子,用草捆绑。
完美!一捧美丽鲜艳的野花就形成了,正好回去送给蕙兰同志,让蕙兰同志知道,就算到了七十年代,他也是个十分有情调的好同志。
苏长河悠哉游哉,突然,身后一道风袭来,后脑勺一疼,他眼前一黑,扑通倒地。没绑紧的野花撒落,一半落在地上,一半在他的身上。
一双手颤抖地伸向地上人的腰间的布口袋。
前进大队,马蕙兰煮好粥,正切咸菜,手上突然一痛。被同事戏称一院手最稳的马一刀竟然会切到手。
马蕙兰舀水冲洗手指,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她解下围裙,去了老马家。
“大嫂,东子走了吗”
白红梅也在做早饭,回道:“早走了,一大早就骑着车出去,说是去接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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