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姜凤卿的周围全是嘲笑和讥讽声,一双双带着恶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言语如刀,伤人于无形。这幅场景上辈子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她也慢慢习惯了被嘲笑、被侮辱,她曾经以为这就是天大的事儿,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儿。
不过这些跟她上辈子最后的那些悲剧比起来,还真是不一值提。这些公子姑娘,在她看来,不过是些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
姜凤卿落在南怀昌身上的目光充满悲伤怜悯,眉间多了一抹愁凉,他父亲吏部右侍郎南维中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一生忠君爱国,倡导‘民本清议,志士于道’。
可就是这样的人,前世却因为南宫苍华、也就是当今圣上突然追求起长生不老之术,南维中多次上谏、劝阻无效后,竟然以死明志,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而南怀昌在父亲死后,直接作了南宫琢的幕僚,多次为南宫琢谋划着残害手足兄弟,还给他详细的分析了苍华皇帝的性格、应该如何与苍华皇帝相处,又阐述了南宫琢诸位兄弟的个性和行事作风,说起朝廷局势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就是他有意无意在南宫琢跟前说,傻王或许是在装傻,荣亲王可不要被他坑骗了啊,万一一时糊涂,将万里江山拱手送与他人,那可就悔时晚矣!
南宫琢本就是心机深沉,听了他这番慷慨陈词,此后更是每夜都辗转难眠,最终交代她制造意外解决了南宫璃。
她当时不忍看一个傻子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这才一心软,亲手敲断了南宫璃的双腿,虽然他以后都不能再站立、行走,却保住了性命。
结果等到南宫琢登基称帝后,直接以雷霆手段解决了跟着他打江山的那批人,做到了真正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些人中,就数南怀昌死的最惨,南宫琢在朝堂上直接将身穿朝服的南怀昌拦腰斩断,震慑住了所有大臣宗亲、王孙贵族。
最可笑的是,这会儿南怀昌竟然替南宫琢说好话。
她与南怀昌、于这些公子姑娘并不是敌对的关系,有一部分甚至是站在同一边儿的,这些人就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和有人刻意的挑拨,就来处处针对她。
经历了前世的夺嫡、战乱、亡族、亲夫的背叛,姜凤卿自然学到了不少东西,当敌人变成朋友,就比朋友更可靠。
姜凤卿还算欣赏南怀昌的谋略,有心打算把他收入麾下,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她语气淡然没有一丝起伏:“皇家七位皇子,我嫁给谁,谁就是下一任太子,未来的皇帝。”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知道姜凤卿狂妄,却不知道她居然能狂妄成这样!全天下敢这般口出狂言的,恐怕也只有姜凤卿了。
“若我真的爱慕荣亲王,那便是他的荣幸。”可姜凤卿却说的没有半点心虚,更没有一丝骄傲,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事实。
“难道不是吗?”南怀昌还在嘴硬,但在触及到她的目光时,他惊慌失措地移开眸子。
姜凤卿的眼睛就像一汪深潭,表面风平浪静,也不过是伺机而动,等有一朝冲破天日,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可惜他还差点意思。”
姜凤卿嘲讽地摇摇头,前世她为南宫琢那些劳心费力,如今看来,却觉得有些可笑,他当真配不上这样的待遇,更配不上白府姜家的倾力相助。
“姜凤卿!你说谁差点意思?”
人未到声先至,语气傲娇极了。
还没等姜凤卿反应过来,书房里的人都起身行礼:“参见玉桐公主。”
她回眸一看,少女那张小脸艳逸绝伦,长发如墨,雪芙如瓷。一身淡粉色缠枝纹锦裙,月牙白璎珞纹缎袄,步伐轻盈、姿态曼妙,身上衣袂飘然,一举一动都透着端庄高雅。
是南国的公主,南宫玉桐,苍华皇帝最疼爱的女儿,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皇宫里最没有烦恼的公主,刚过了及笄礼,性格高贵傲娇,唯哥哥的命是从的小姑娘,从小就护着哥哥南宫琢,容不得别人说她哥哥一点坏话。
就是这样一个明艳快乐的姑娘,上辈子却在俩年后再也没笑过。
当时北国突然新得了两名猛将,战场上可以以一敌百,自那时就生出了要攻打南国,统一天下的想法,等到俩年后,北国兵马破了边境。
真正兵临城下时,为了国家的安定,南宫玉桐义无反顾地和亲北国,带着十里红妆嫁给了北国的太子百里牧,当时可谓是真正的风光一时。
可百里牧此人刚开始还励精图治、劝农兴学、严禁贪污,但没几年就因为北国逐渐兴盛,兵强马壮,边疆稳固,他久攻不下,在最后一次攻打北国时,十万大军全军覆灭。
之后,他的性格突然就变得性格扭曲疯狂,再加上年幼时烧伤了脸,冬天赤身在雪地里狂奔,在二十多丈高的城墙上跳舞,在亲妹妹丈夫的葬礼上聚众玩弄妓女,南宫玉桐也被他虐待的身上没一块完整的皮肤,刀伤、烫伤,针刺都是家常便饭。
好在百里牧那个畜生短命,俩人成婚不过才五年,百里牧的尸身就出现在了最热闹的元宵节夜里,被众多人围观拍手叫好。那年百里牧不过才三十一岁。
正应了那句古话“天要让人亡,必先令其狂”。
但南宫玉桐还是没能回到北国,因为南国一直都有子续父妻、弟娶兄嫂的续婚制度,于是南宫玉桐就被转给了百里牧的弟弟百里川。
又过了没几年,姜凤卿就得知这位公主被发现死在了南北两国的交界处,可能是想要逃回南国,却被北国侍卫乱箭射死了。
好在百里川不爱打仗,南宫玉桐去北国和亲后,换来了北国和南国俩三百年的相安无事。
如此悲壮又凄惨的女子,在史书上也不过是寥寥几笔。
姜凤卿和南宫玉桐俩人相对而立,俩人的乌影朦朦胧胧被映在墙面上,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她盯着南宫玉桐看了好半天,眼眶逐渐泛了红,下意识喃喃了一句:“似是故人归啊……”
“什么?”南宫玉桐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侧耳去听姜凤卿的话。
“没什么。”姜凤卿还没从那般悲壮的回忆中缓过神,依旧愣愣看着南宫玉桐。
南宫玉桐从没见过这种凄凉的眼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轻抬下巴,“你这么盯着本公主做什么?就算本公主天生丽质,但你也不用这么看本公主吧?”
姜凤卿这才反应过来,严肃庄重地给南宫玉桐行了一礼:“参见公主。”
南宫玉桐又下意识后退一步,满眼震惊、瞠目结舌,姜凤卿往日不指着鼻子数落她就不错了,什么时候给她行过礼啊?真是旷世奇谈!
她稳了稳身子,“哼!别以为你现在向本公主认错了,本公主就能饶了你说兄长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