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深宫。
两条铁链穿过姜凤卿的锁骨,将她死死钉在墙上,干涸的血渍被雨水洗刷过高高隆起的腹部,染红了全身,蓬乱的头发被血水粘在脸上,早已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雨水噼里啪啦打在房檐上,潮湿泥泞的宫女房里散发出阵阵恶臭,几只老鼠拖着长长的泥尾巴,窜到姜凤卿的腐烂发臭的双腿边嗅了嗅,正欲下嘴,却被门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吓的四散而逃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潮湿的泥泞味吹散了一些房间里的恶臭,一个宫女走进来,跪着把房间里本就一尘不染的椅子仔细擦拭了几遍,又擦了擦椅子周围的地板,这才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朝门口喊了一声:“皇贵妃娘娘,婢子擦干净了。”
“今儿是第几天了?”
姜凤华身披金丝凤凰长裙,头戴八宝攒珠簪的女子单手扶着腰,修长白皙的手腕上戴着翠绿剔透的玉镯,在宫女的搀扶下,慵懒地坐在房里唯一干净的椅子上。
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挂在墙上的女人,美艳的眸子里满是恨意。
她身后的婢女马上谄媚地回答道:“回娘娘,今儿是……”
“本宫问你了吗?”姜凤华一个眼刀扫过,那宫女脸色一白,立马跪下连连求饶。
房间里响起了宫女阵阵清脆的磕头声,额头上大片鲜血拌着泥沙划过宫女的脸颊,被铁链钉在墙上的姜凤卿依旧紧闭双眼,耷拉着脑袋,没有任何反应。
姜凤华死死盯了姜凤卿许久,才开口:“看来姐姐还在生臣妾的气。”
姜凤华洋装难过,轻叹了一口气,侧耳吩咐道:“把本宫为姐姐精心准备的礼物拿进来。”
铁链‘哗啦’一声,姜凤卿瞬间绷直了身体,身上忍不住颤抖起来,却依旧低着脑袋,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说一句话,亦不想看姜凤华一眼。
“原来姐姐能听见呀?”
姜凤华眼神亮了亮,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墨黑的瞳眸里显现出嗜血的兴奋,连忙摆了摆手:“快!快把东西拿到姐姐眼前,让她好好看一看。”
宫女加快了脚步,双手高高捧起托盘,停在了姜凤卿的面前。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姜凤卿的鼻尖,她猛然抬起头。
干裂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死死盯着盖在托盘上浸出鲜血的白布,麻木的神色瞬间变成了惊恐,身体抖成了筛糠,震的身后铁链哗哗作响。
七天,整整七天,姜凤华都会带着她至亲骨肉的残肢断臂来折磨她的身心。
第一日是她六岁弟弟的心脏、第二日她贴身宫女的面皮、她外祖母的手掌、舅舅被车裂后的半个身子、她娘亲的头颅、云皓表哥的双眼……
今日又是什么?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宫女一把掀开白布,一双还在浸血的胳膊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屋外豆大的雨点从空中滚落,打得窗户啪啪作响,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屋内亮了一瞬,清晰地照亮了托盘。
大臂粗壮有力,托盘上的断臂,手指间全是长年上战场杀敌磨起的茧子,借着闪电的光,姜凤卿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耳朵里嗡地一声,全身血液瞬间凝结起来,而后猛烈地挣扎着扑向了托盘,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哀叫:“云轩表哥!!”
铁链穿过锁骨硬生生往前挪了两米,鲜血顺着铁链在地上划过两道印子,姜凤卿隔空挥舞着光秃秃的两个手臂,拼命想要把白云轩的两个胳膊抱在怀里。
“噗呲”一声,姜凤华掩着手帕畅快地笑了出声:“姐姐还想牵云轩表哥的手吗?莫不是忘了,你的手臂早就在边疆救陛下的时候,从手肘处被生生砍掉了。”
“姐姐对陛下的情谊真是浓厚呀,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惜了。”
姜凤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只胳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虽然沦落到这步田地,身上却有股傲劲,她一向看不上这个二叔和外室所出女儿。
见姜凤卿依旧是那副自视清高的样子,姜凤华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从前在姜府的时候,姜凤卿就是这样,永远都是高高在上,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
如今,她不仅是阶下囚,还缺胳膊断腿。自己又抢走了她的夫君,抢了属于她的一切,她凭什么还这么傲?
姜凤华站起身,一手扶着腰,一手被宫女搀扶着走到姜凤卿面前,拿起白云轩的一只手臂摩挲着姜凤卿的脸颊。
“姐姐,好好感受一下云轩表哥最后的温度吧,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宫女房里安静了一会儿,姜凤卿面如死灰地闭上双眼,嗓音嘶哑地问了一句:“整整七天,你也该折磨够我了吧?”
雨声逐渐大了起来,屋外隐约传来远处雷声轰隆,狂风卷着沙尘拍到窗户上沙沙作响。
“现在,可否赐我一死?”
听到最后一句话,姜凤华眼神瞬间亮的惊人,她抛下手中的残臂,手指捏住姜凤卿的下巴往起抬,迫使她睁开了双眼。
兴奋地问:“你刚刚是在求我吗?你终于肯求我了!”
“哈哈哈……”姜凤华肆意地笑了几声,手指一甩,松开了姜凤卿的下巴,“那我就成全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差点忘了告诉你。”
姜凤华重新坐回了刚才的椅子,慢条斯理地说:“白府今日满门抄斩,陛下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能留你到今日,就是不想让你错过这个好消息。”
她眼神死死地盯着姜凤卿,生怕错过她一点点表情。
“你胡说什么?”
姜凤卿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姜凤华,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几日来,头一次用正眼看了姜凤华。
激动地身体剧烈抖动了起来,铁链哗哗作响。
“你胡说什么呢!皇上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动白家?我外祖父白家为皇上击退北国的士兵,立下赫赫战功,一步步辅佐皇上夺得天下,为皇帝四处征讨、收复失地,皇上应该大封爵位多多赏赐,怎么可能满门抄斩呢?”
“你肯定是在骗我!!!”
姜凤卿看姜凤华的眼神越来越迫切,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但心却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
被关起来折磨的这几天,姜凤卿隐约间想到了这个最坏的可能,却始终都不敢相信:“皇上从前对我那般温柔,他说我将是她唯一的皇后,他刚登上皇位,就封我为皇后,如此深情,怎么会……”
“够了!”
姜凤华听到皇后这两个字眉心一跳,双手在袖口下握紧了拳头,指甲慢慢嵌进掌心,姜凤卿到死都是皇后,而她现在却只是个皇贵妃,让她怎能不恨?
她挥挥手,“赵公公,可以来宣读圣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