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你急什么,我又不做什么。”
温南屿没回答他,径直走到俞昭身边。俞昭还有些懵懵懂懂的,眼巴巴地看着温南屿。
“外面下雨了?”温南屿瞥见俞昭微湿的发梢,黏在脖子上。模样看上去有些可怜,像是被蹂.躏过的小动物一样。
“就是一点毛毛细雨。”俞昭摸了摸脖子上的头发。室内温度正好,一会就会干了。
“先进去吹头发。”温南屿道,又看向她的脚,“脚有没有磕着?”
俞昭摇了摇头,慢慢地站起来。目光忍不住朝艾伦看过去,后者戏谑地冲她顽劣一笑,“为了表示我的无礼,吹头发的事情我可以代劳。”
温南屿督了他一眼,“不想吃饭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他转而看向俞昭,声音柔了一些,“吹完头发就出来吃饭。”
“好。”俞昭进了屋,关门之前偷偷看了艾伦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希本的民风就是这样,遇到温医生的两个朋友,好像都喜欢拿她开玩笑。
等俞昭进了屋,艾伦的脸色才正经了一些,“这姑娘看上去应该没有抑郁和轻微狂暴反应。”
“俞昭的情绪一直控制得很好。”温南屿道,拿过桌面上的文件,仔细地翻阅了一下,“课题研究不过关?”
“是啊。”艾伦长叹一声,颇有些苦恼地摸着下巴,“要不你帮我分析分析?”
“我们主修的课题不一样。不过卡琳的课题和你差不多,你可以和他探讨一下。”
一般到博士阶段,他们学习心理的都会选择特定的几个方面去研究。比如温南屿选择的则是PSTD,以及抑郁和焦虑三个方面。
“啧,人家卡琳才不会理我。”要不是因为他是温南屿的朋友,估计卡琳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艾伦看了一眼手机,冲温南屿挤眉弄眼,“今晚要不要去酒吧放松一下?我找了几个辣妹,就算你不谈恋爱,那方面也得纾解吧。这男人,憋多了对身体不好。”
温南屿刚想要开口,余光便看到俞昭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敛了一些目光,站起身来,缓声道,“我没什么兴趣。”
“别啊。”艾伦说的是英文,以为俞昭听不懂,便没有什么忌惮,“我说你都二十四了,不至于吧,为谁守身如玉呢?”
国外比较开放,艾伦大学开始,就不知道浪了多少次。以前温南屿不去,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一晃也老大不小了,他现在有些怀疑,温南屿是不是有问题。
俞昭的确是听不懂的,瞧了他们一眼,便乖乖地坐在餐桌上。
温南屿看着她有些炸毛的发梢,短发总是这样,一个不注意,第二天发尾便会翘起来。
艾伦见他不说话,便来了劲,“温南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行?”
温南屿头疼,文化差异这种问题,很难解释,“没有,只是没有兴趣。”
“不可能,没有兴趣正常男人也会有需求。”艾伦就不能理解了,看着温南屿整天无欲无求的样子,就像是他母亲口中所说的,中国称之为和尚的人。
沈姨端着菜出来,跟艾伦打了个招呼,“都是你们爱吃的,艾伦别客气,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
“那就谢谢沈姨了。”艾伦母亲不会做饭,馋的时候,也只能来温南屿这里。他看了一眼温南屿,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俞昭偷偷地瞄了一眼温南屿,计算着食物的热量。艾伦喜欢吃肉,所以沈姨摆盘的时候,她面前更多的是一些素菜。
冷不丁的,一个鸡腿夹到了自己的碗里。俞昭顺着公筷往上看,便是温南屿平和如月的眼眸,“吃肉。”
小计划被看穿,俞昭犹豫了几秒,低头吃饭。她现在运动不了,卡路里也不能消化,最后只能屯成脂肪。也不知道等她腿好之前,自己会长胖多少斤。
一个鸡腿下去,俞昭已经撑了。喝了口水缓缓,便看见温南屿又夹了另外一块,她赶忙道,“温医生,我不想吃鸡腿。”
温南屿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腿,“以形补形。”
“那一个也够了。”她的胃本来就小,撑大了还影响健康。俞昭指了指自己的碗,“而且还有饭没吃完。”
俞昭应该是撑到了,小脸拧得皱巴巴的。看惯了平日里俞昭安安静静的模样,温南屿难得见到她露出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孩子气,便不由得地顺着她的意,“撑了就不吃了,现在胃涨不涨?”
“还好。”俞昭缓了缓,低头把剩下小半碗饭给吃完。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嗝。她连忙捂住嘴巴,窘迫地看向温南屿。
艾伦笑了一下,很有绅士风度地不去看她,“沈姨,你这排骨怎么做的,我回头也试试。”
沈姨乐呵了,“不用自己做,你要是想吃,随时来就好了。”
俞昭别过脸,没敢看温南屿,饭后给自己盛了小半碗汤,像是小仓鼠进食一样,几乎整张脸都要埋进去。
别在耳边的头发突然落了下来,俞昭伸手去弄,却和温南屿温热的手碰到。她连忙收回了手,温南屿便自然而然地替她别过头发。
瞥见她别扭的小脸,温南屿无声地笑了笑,“外面应该雨停了,等会去院子里走走。”
“好、好的。”
好尴尬啊……
喝完汤,俞昭便起了身。温南屿还在和艾伦聊天,她拿上了拐杖,去院子里消食。
艾伦的目光一直落在俞昭身上,余光瞥见温南屿也跟着起了身,调侃一句,“怎么的,还打算看着你家小孩散步?”
吃饭管着,饭后还得看着。艾伦都怀疑,温南屿不是收了个病人,而是养了个孩子。
温南屿笑了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嗯,得看着,天雨路滑,怕小孩摔了。”
艾伦上下打量一眼温南屿,打了个哈欠,“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有做老父亲的潜质?”
“她石膏刚拆,这段时间都得注意。”而且雨后,空气清新,正好适合饭后休息。
“切。”
-
石膏拆了一周,俞昭也渐渐地能碰水了。不过洗澡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也只敢轻轻地擦拭。
坐在床上,俞昭看向外面的夜空。凉风从纱窗吹进来,俞昭受不住凉意,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八月底,临近九月,国内还是烈阳天,而这边已经开始转冷。
划开手机,唐满最近都没怎么联系她。之前隔一天一个视频电话,这回却是一周都没有消息。微信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俞昭退出找了唐满的手机号。忙音等了许久,那头才接通。
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的声音。
“满满?”俞昭又看了一眼屏幕,确定对方是唐满之后才继续说,“这几天怎么了,打电话给你一直不接。”
唐满那头沉默了一会,“没什么,就是最近学习太忙了。”
“是……阿深的事情吗?”唐满根本不在意成绩,唯一能够让她魂不守舍的,也只有唐深。
唐满没有回答,俞昭心中的怀疑更加确定了,“阿深的病情是不是加重了?”
“昭昭。”唐满突然打断她,“能借我二十万吗?五年内,我会还给你的。”
唐满家里情况不好,但是她比谁都骄傲。即便是唐深住院,她的学费都交不上,也依旧没有问俞昭借过钱。俞昭明白,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她不会开这个口。
“你先别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俞昭赶紧划开手机银行卡,她从小到大的零花钱存了一部分,只不过二十万,对于她来说,实在太多,“满满,给我一点时间,钱到了我就往你卡上打。阿深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做完手术就没事了,只不过他最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唐满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住哭腔,“昭昭,这次……真的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俞昭点开手机银行,逢年过节,俞燃和俞正远都会给她一笔零花钱。而且俞燃一直都觉得女孩子要富养,每个月给的生活费也很可观。她存了很多年,算算也有十万左右。
可是剩下的十万……
犹豫了好一会,想到唐深的病,俞昭只能划开俞燃的微信。
“怎么了?”那头的俞燃声音有些疲倦。
俞昭心口一紧,酝酿了几秒道,“哥,能转十万给我吗?”
俞燃皱眉,面前的化妆师也停下了动作,他连忙挥了挥手,示意休息室的人出去,这才道,“在那边买了什么需要十万?”
俞昭花钱一向克制,平时都是俞燃主动给她打钱。而且生活费比起其他的小孩,可以算得上绰绰有余。
“就……”俞昭迟疑了一下,唐满在学校里面被称为混混,俞正远之前就拿过这件事来说她,严令禁止她们来往,“我,我腿伤的钱。希本这边的治疗费都很贵的,所以就……”
这谎话俞昭都快编不下去了,正想着坦白,便听到俞燃说,“等会我转给温医生。”
“啊?”俞昭微怔,又赶忙反应过来,“温医生很忙,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
“俞昭。”俞燃的声音冷了一些,他虽和俞昭一年到头见面次数也不多。但是在他面前撒谎,俞昭还是第一次。
话语在脑子里转了几个来回,俞燃还是压了下去,“我还有事,先这样。”
林生在一旁等着,看着俞燃挂了电话,才把水递了上去,“是昭昭的电话?”
“嗯。”俞燃起了身,思索几秒,道,“往她卡上转十万。”
“十万?”林生微微震惊,“昭昭是问你要钱的?”还一次性要那么多。
按照以往俞昭的性子,的确不正常。俞燃困顿地捏了捏眉心,好半晌才道,“晚上再转。”
“燃哥你都不问问为什么吗?”虽然俞燃现在挣的钱很多,十万块不算什么,可是俞昭那么小就懂得要钱了,他怕俞昭会走向弯路。
俞燃没回答,敲了敲桌面,看向林生,“让化妆师进来。”
俞昭和他不亲,借那么大笔钱都敢撒这么拙劣的慌,看得出来她不想说。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
而这边,俞昭挂了电话,比原先更忐忑了。
果然,撒谎是不好的。现在撒了一个谎,又得用另外一个慌去圆起来。
而且……温南屿研究了那么多年的心理学,算得上是老狐狸了。她要是撒谎的话,估计一眼就能看穿吧?
懊恼地想了一会办法,俞昭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结果又把自己弄失眠了,她走到客厅泡了一杯牛奶,顺势坐下。
身后突然传来了动静,俞昭扭头看过去,冷不丁地和温南屿撞上了,“温,温医生。”
“怎么了?”温南屿最善于观察,俞昭眼里的躲闪和心虚被他尽收眼底。他顿了顿,温和的嗓音好听得不像话,“昭昭做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