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屿这边的事情一处理完,艾伦便连夜开车回了希本。
温南屿不太赞同,舟车劳顿,尤其是夜晚开车。靠在副驾驶座上,温南屿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淡声问道,“这么着急?”
“是啊,我妈说旺财已经绝食两天了。”艾伦长叹一声,“再不回去,我就能吃狗肉了。”
艾伦的母亲是中国人,所以给狗取的名字也比较偏中国化。说什么旺财能增加财富,养了那么多年,增没增加财富不说,钱倒是倒贴了不少。
夜晚的车不多,一路畅通。艾伦怕自己犯困,话题就没有停过,“话说那姑娘我还没见过,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
温南屿把车窗放下来一点,淡声道,“俞昭性子内敛,你会吓到她。”
“我对女生一向很绅士。”艾伦撇了撇嘴,对此事颇有不满,“以前你家就是我家,我想去就去。现在她来了,你就不让我去了。温,也不能这么偏心吧?”
温南屿难得地跟他开玩笑,“我不偏心人家一个姑娘,难不成偏心你一个大男人?”
艾伦无法反驳,故作悲痛地道,“还好你现在单身,按照你这样,以后谈恋爱了,可能就不记得我这个兄弟了。”
“那你可以放心,我近几年都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博士学业比较重,再加上国内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温南屿是真不打算找女朋友。
“行吧。”艾伦道,过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问他,“今年……你还打算回去吗?”
温南屿的食指下意识地往里面弯曲了一些,“可能吧。”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距离希本不远。但是艾伦开到温南屿家的时候,也已经两点多了。
艾伦下车后,把后备箱翻上去,拿出温南屿的行李,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那姑娘估计睡着了,我进去偷瞄瞄看一眼行不行?”
“你想被打吗?”温南屿接过行李,上下看了一眼艾伦,“在中国,女生的房间,一般不允许随便进。”
“得得得,不看就不看。”艾伦无语,拉开车门重新坐到驾驶座上。刚刚启动车子,便听到温南屿道,“辛苦了。”
啧。
知道他辛苦还不安慰一下。
温南屿提着行李箱开门,刚进到客厅,便看到室内的灯光。自从上次过后,客厅便留了一盏灯。他正准备把大灯打开,不远处俞昭房间底缝里,透着明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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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昭睡了一觉醒来,发尾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去浴室洗了把脸,复而靠在床上,却是怎么都不敢睡了。
她翻开散文集,几行诗歌,笔墨寥寥,却能让人静下心来。
正入神,隔着门板传来了温南屿的声音,“昭昭,我可以进来吗?”
俞昭一怔。
温医生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俞昭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心虚的感觉,连忙应下,草草地把书往旁边一丢,门便被温南屿推开。
抬眼看去,温南屿穿得比之前正式了一些,衬衫上还系了一条黑色的领带,多了几分成熟的意味。
“做噩梦了?”走近了看,俞昭脸上还有未干的水珠,连睫毛也是,湿润润的。披肩的头发乖软地垂在两旁,乖巧得不像话。
俞昭迟疑了几秒才道,“梦到了以前的事。”
温南屿皱了皱眉,他是不打算给俞昭用药物控制的。只不过俞昭失眠这个问题,的确比他想象得要严重。
“牛奶喝了吗?”
“喝了。”
“先躺下。”温南屿看向桌面的闹钟,“这几天都是这样?”
俞昭沉默了一会,“偶尔会。”她顺势躺下,把被子盖好。俞昭歪头看着温南屿,嗓音柔柔的,“温医生好像也时常失眠,压力也很大吗?”
好几次早上吃早餐,温南屿的精神都不太好。
温南屿失笑,“是人都会有压力,我也不例外。”
俞昭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做心理医生的都能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心理医生也是人。”温南屿说,“而且可能要比常人承担更多的负面情绪。”
俞昭抬眼看了一下温南屿,原本有些狭长的眼角,不知道是因为疲倦还是什么,微微收敛了一些。灯光照在温南屿的头发上,发尾间有些微亮。
俞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温医生是不是也该休息了?”
“不用。”温南屿垂了眉眼,就这么撞进俞昭的眼底,“我今晚失眠,睡不着。”
俞昭:“……”
“我听沈姨说,你见到了伯特夫妇。吉尔夫人比较好客,也喜欢小孩子,以后你们可以慢慢相处。”
“我英语不好。”俞昭有些窘迫,“吉尔夫人说的,我只能听得懂几个词。”
温南屿若有所思,“那就慢慢来,吉尔夫人很和善,正好也可以练练口语。以后回国对你高考也有益处。”
说到高考,俞昭便想起。温南屿比她小一岁就上了学,普通人十八岁高考,他却是早了一年。所以温南屿来这里读书的时候,也就是十七岁。
“温医生呢?”俞昭有些好奇,她两只手扒在被子边缘,只有脑袋完全露在外面,模样甚是乖巧,“温医生来这边的时候英语很好吗?”
“不好。”温南屿回忆起七年前,“以前因为英语不好也吃了很多亏。虽然我不在国内,但是多少也了解到,很多企业对英语都有要求。所以昭昭,以后可以和我用英语聊天,练练口语。”
俞昭沉默了几秒,“那我不想聊了。”
温南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原来昭昭还有叛逆心理。”
“也不是。”俞昭看着他,温南屿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勾人。她有些不争气地脸热了一下,缓缓道,“我发音不标准,听起来很奇怪。”
这个年纪的女生,的确是要面子的。“那以后昭昭跟我偷偷练,不告诉别人。”
什么啊,这哄小孩子的语气。
俞昭看了温南屿一眼,却溺进他温柔的眸子中。
回顾俞昭之前,俞正远和俞燃忙于事业,家里常常就是她一个人。即便是见面了,俞正远性子古板,而俞燃从不懂得温柔。可是如今,她缺失了十多年的温柔,似乎在温南屿这里,全部还回来了。
“我发音真的很奇怪。”俞昭再一次强调,“温医生不嫌弃?”
“不嫌弃。”温南屿轻声道,再次开口,便是一口流利的英语,停顿有度。
俞昭茫然:“什么?”
“今晚月色很美,小公主你该睡了。”
俞昭小脸更热了,手指捏着被子的边缘渐渐发紧。她已经十六了,温南屿这是还把她当做孩子看待吗?
可是……好像她并不讨厌。
温南屿又说了两句,在俞昭茫然的眼神下,跟她解释,“今天先教你一些日常的用语。希本人说话偏快,而且音调相对于国内学的英语,大有不同。”
“好……”
大晚上的,听英语有些催眠。而温南屿说一句就会给她翻译一句,如同听故事一样。在温南屿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中,俞昭慢慢的有了睡意。
“温医生。”俞昭的声音已经渐渐小了,像是在梦呓一般,“我害怕……”
温南屿微怔。
那个什么事都藏得好好的俞昭,似乎在慢慢向他表露出自己的脆弱。
“不用怕。”温南屿帮她把手放进被子里,轻声哄着,“我会治好你。”
所以,不用再怕,梦里会有可怕的事情。
俞昭不知道温南屿什么时候离开的,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以前她也接受过心理治疗,不过像是温南屿这么尽职尽责还哄她睡觉的,还是第一个。
一个上午,温南屿都没有下来。估计是累了几天,所以正在补眠。下午的时候,伯特老夫妻便拿着竹篮过来。吉尔夫人还戴了一顶帽子,穿着小礼服,看上去优雅得很。
希本人注重仪式感,大多时候,他们都会衣着得体,这是对生活的一种尊重。
俞昭用着仅有的词汇打了招呼。她不善社交,而且还是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俞,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个下午茶?”
吉尔夫人在照顾着俞昭,和她说话的时候,语速放慢了很多,甚至用词都是最简单的。
俞昭正想着怎么回答,温南屿已经从楼上下来,见她有些呆愣的样子,勾了勾唇,“走吧,喝个下午茶放松。”
对于俞昭的心理治疗,温南屿更趋向于让她处在一个平和而又舒适的环境中,适应一种新的生活,而去把以前那些过往全部丢掉。俞昭太过冷静,激进治疗法反倒对她没用。只有细水长流,让俞昭慢慢地走出来。
安全感极低的小姑娘,需要的是长久的陪伴。
所以俞燃才会说,她更适合留在这里。
院子里的桌子足够长,沈姨还贴心的端出了果汁,和他们坐在一起,说着话。
忙碌了几天,温南屿倒是很享受这样的休息。身体放松地靠在椅子上面,目光随意地落在桌面上。
希本的夏天就是这样,最热也只有半个月。夏季一般都在二十多度,凉风习习,连太阳都是暖暖的。
俞昭捧着一杯果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温南屿是真的不太显年纪,这会阳光落在他浅色的白衬衫上面,把他冷白色的脸照得更为柔和。俞燃的五官一直被娱乐圈誉为上帝吻过的脸,即便是在歌手圈,却依旧拍戏邀约不断。就像唐满所说的那样,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可是现在见了温南屿,俞昭却觉得,他比俞燃更独得上天厚爱。
注意到俞昭的视线,温南屿转了头,眉眼压低了一些,“在看什么?”
“温医生长得很好看。”俞昭如实说道,欣赏美是一种本能,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
反倒是温南屿,被这么直白的夸奖愣了一下,笑了笑,“原来昭昭也喜欢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