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蓬船在诡异炫目的幽蓝湖面之中渐行渐远。
杨辰很急。
他虽然与钟小伟相处的时间不多，却隐隐已经把他当成了亲人。
这是一个憨厚忠诚充满了正义感的年轻人。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他毫无保留信任的人，那么钟小伟绝对是其中之一，不用丝毫的怀疑。
钟小伟把摆渡的资格让给了自己。
那么他的结局恐怕只有一个。
灰飞烟灭！
这让杨辰急得上窜下跳，想跳下水游回去。
可是刚一触碰到湖面，杨辰便是身体一颤，有一种灵魂仿佛都被抽走的感觉。
他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很显然。
这片泛着幽蓝光芒的湖面，和它的颜色一样诡异，充满了未知的恐怖。
杨辰不甘心。
又尝试着和盘坐在船头的神秘之人对话。
但结果就像和空气说话一般，那人没有半点反应。
眼看乌蓬船距离码头越来越远，岸上的人已经看不清身影了，杨辰却是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办法。
杨辰只能咬着牙放弃了。
他朝码头的方向，再深深看了一眼。
人影早已模糊不清。
但他知道。
这。
或许是与钟小伟的最后一见。
再见了。
我的兄弟！
……
湖面很安静。
安静到没有一点声音——连乌蓬船破水的声音都没有。
诡异的幽蓝在湖面一望无际，也不知道这片湖有多大，有多深，有多远，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让人窒息。
杨辰点上一根烟。
躺在船仓。
看着满头的繁星。
回想着自从拥有字幕系统以来，这一段的人生经历，好像做梦一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此之前。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和大多数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老百姓一样，为了生存而奔波。
买不起房。
谈不起恋爱。
像社畜一样起得比鸡早，吃得比猪差，睡得比狗晚。
生活一眼就能看到头。
只能刷刷抖音，看看网文，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希望与乐趣。
有人生来就在罗马。
有人生来就是骡马！
努力当然有可能出头。
但事实也证明，在阶级固化，父承子袭，人情垄断的社会，一个普通社畜再怎么努力，也很难达到如周公子、鲶鱼之流的万分之一。
如果没有系统。
他可能像那些被生活压弯了腰，压碎了脊梁骨，压碎了人格尊严的底层老百姓一样，苟且而活。
可能是一地鸡毛。
也可能是平淡如水。
但。
他拥了系统。
对于这个突然而来的字幕系统，杨辰一直没有认真思考和探索过，它，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就像看网文一样。
人生。
有的时候不需要过于叫真，过于纠结合理性。
一个字。
爽就行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系统。
他的人生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
在发现九孔珠之前，一切还算正常的话。
那么现在。
他所经历的一切，就只能用颠覆来形容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
在这个看似正常的世界里，竟然隐藏了那么多的秘密。
而自己。
也因为这个系统，被莫名其妙的当成了天选者，还要完成属于天选者所谓的任务。
他并不想当这个狗屁的天选者。
如果有的选。
他只想回到星沙，继续做个枯燥乏味的有钱人。
或许他不会再那么高调。
或许他会好好的享受生活。
但不管怎样。
他只想远离现在的这一切。
假如他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话，当初，在发现九孔琉璃秘珠的那一刻，他第一时间就会把那个东西给扔到粪坑里。
就像凌宵子所说的那样。
如果自己不沾这个因果，那么就不会卷进来了。
想到这里。
杨辰把九孔珠和透光鉴拿了出来。
王猛说。
这两件东西，也有生命。
从之前它们主动保护自己来看，可能真的有某种不一样的智慧。
但是。
它们的真正作用，倒底是什么？
几千年，甚至上万年来，它们都被蛊奴体内的异虫所滋养。
那滋养它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切。
都是因它们而起。
或许。
一切也会因它们而终结吧。
自从进入这个藏宝之地之后，字幕系统就再也无法唤出来了。
说实话。
杨辰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一无是处。
天选者？
呵呵！
我他妈的何德何能啊！
乌蓬船继续在湖面上，毫无声息的，像幽灵之船一样行进着。
躺在船仓，看着满天璀璨夺目的星空，杨辰然然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眼皮也是越来越重。
他告诉自己不能睡。
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
但倦意就像十级海啸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的扑了过来。
最终。
杨辰沉沉睡了过去。
很香。
很甜。
嘴角还有一丝满足和惬意的微笑。
而与此同时。
湖面的幽蓝之光，突然大盛！
……
“砰砰砰~”
杨辰是被剧烈的砸门声给惊醒的。
猛然睁开眼。
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杨辰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潮湿阴暗的房间。
最多不超过十平米。
低矮，紧仄，潮湿，阴暗，斑驳的腻子墙倒处挂着蛛网，因为潮湿，而掉落了大块大块的腻子房顶和墙面，让这间房子看上去破旧不堪又毫无生气。
床的正对面是一张书桌。
那种老式的，漆快掉光的书桌——上面还压着一块玻璃。
左边是一扇小窗户。
窗户下摆着两张同样破破烂烂的小木凳。
右边是一个卫生间。
因为管道老化年久失修，在不停的渗水，滴在那些用破旧瓷片贴成的地板上，嗒嗒嗒的响个不停。
“嘭嘭嘭~”
砸门声还在继续。
门外响起了一个似曾耳熟的声音。
“小杨，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装啦！”
“开门，房租我们谈一下。”
“装死是没用的！”
听到这个声音。
看着眼前的一切。
杨辰楞了楞。
随即骤然想了起来。
这里，正是自己搬到星湖城之前，在大学城租的房子。
而在门外砸门叫嚷的，正是那个死了老公，风蕴犹存的寡妇房东阿姨啊！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杨辰记得很清楚。
他在乌蓬船上困意来袭，然后抵挡不住，就睡了过去。
怎么一觉睡来。
就回到了星沙？
手机就放在床头。
杨辰赶紧拿过来一看，上面的时间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不仅回到了星沙，还回到了字幕系统降临的前一刻。
怎么回事？
杨辰双手插进头发，感觉头都要炸了。
这一天，他记得很清楚。
早上。
房东阿姨前来催缴房租。
自己好说歹说才糊弄过去——期间，房东阿姨已经暗示的很明显，说晚上陪她谈谈心，就可以考虑适当减免房租。
自己当时装傻充楞才糊弄过去。
然后下午去找工作。
没有找到合适的，看了会网文就准备睡觉了。
然后。
字幕系统便从天而降。
当时他还觉得这个系统很鸡肋。
直到后来看到字慕系统的功能之后，才想到了鉴宝捡漏这条路子。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么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自己得到字幕系统，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做梦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梦中的一切是那么真实，详细，栩栩如生，触手可闻，怎么可能是做梦？
可现在自己竟然回到了梦的起点。
难道。
现在的自己，才是在做梦？
他记得有人说过。
梦里，是感受不到痛觉的。
想了想。
他掐住自己的大腿根部，用力一扭。
结果。
一阵刺痛到酸爽的痛感骤然传到脑海，痛得他龇牙咧嘴，忍不住呻吟叫唤了起来。
靠！
真他妈的痛！
这酸爽，绝对不是做梦！
杨辰无语了。
难道之前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吗？
这时。
门外的砸门声更响了。
显然杨辰的呻吟叫唤声，刺激到了门外那位蛛网暗结，对杨辰身体早已觊觎的房东阿姨。
“小杨，你怎么啦？”
“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让阿姨来帮帮你啊！”
听到这番话。
杨辰便是忍不住一哆嗦。
妈的！
越说越离谱了。
这个年纪的女人，说话行事，还真特么没什么顾忌啊！
回避不是办法。
杨辰只能打开门，故伎重施，好说歹说，装傻充楞，保证明天把房租交齐，才把这位饥渴的寡妇房东，给糊弄回去。
回到床上。
点上一根烟。
回忆着拥有字幕系统之后所经历的一切。
杨辰还是无法相信。
那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
人。
无法想像到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杨辰忽然灵机一动。
想证明那一切倒底是不是自己做梦，很简单，再到天心阁古玩市场走一遭，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比如那本连环画。
那枚大德元宝。
那一只青花瓷碗。
如果只是自己的梦境，它们怎么可能会出现？
又比如珍宝斋的老板张文予，楚南古玩泰斗林叔庚林老爷子，还有他那位有着抖M属性的孙女林若兮。
他们的模样，自己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在此之前。
杨辰根本没见过他们。
如果在古玩市场再次碰到他们，和梦境如同一辙的话，那么，很显然，这一切，就绝不是自己的梦境了。
想到这里。
杨辰马上把烟头掐掉。
飞快的洗漱了一番。
正准备出门。
这时。
电话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杨辰随手接通。
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是十分的遥远：“杨辰，我是你妈妈。”
“我到了星沙。”
“你在哪里？”
“我们见个面，谈点事情。”
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杨辰一楞。
随即。
往事便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他的父母在他一岁左右的时候就离婚了。
随后。
两边都各自组建了自己的家庭，都不要他，把他丢给了农村的爷爷奶奶，从此不管不问。
二十多年来。
杨辰和他们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
对于他而言。
父母只是生物学上的概念。
现实当中，跟陌生人也没有太多区别。
所以。
对于他们，杨辰没有感情。
如果非要说有的话。
那就是一个字。
恨！
二十多年来。
他生病了，受欺负了，受委屈，最无助最迷茫最需要至亲的时候，只有爷爷奶奶陪在他身边。
他们或许给了钱。
但是。
杨辰对他们只有恨！
“你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里说就行了。”
杨辰的声音很冷。
对于这个母亲，他已经记不起她的样子了。
“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有没有礼貌和家教？”
“你爷爷奶奶没文化，你也没文化吗？”
电话那边。
对于杨辰的冷漠，妈妈很生气，很不满。
闻言。
杨辰冷冷一笑：“你还记得你是我妈妈？一个爹不疼，妈不爱的孩子，哪来的家教和礼貌？我爷爷奶奶虽然没文化。”
“但他们善良正直有责任心，把我养大。”
“你有文化，你做到了吗？”
此话一出。
那边便是撒泼一样地叫了起来：“我怎么没管你了，每年我都打钱给你爷爷奶奶，不然你拿什么读书上学？”
“我至少还管过你。”
“你爸呢？”
“他给你打过一分钱，买过一件东西吗？”
“你还真是杨家的种。”
“忘恩负义的东西。”
“没有我，哪有你？”
“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不孝子，一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溺死在马桶里。”
听她说完。
杨辰笑得更大声了。
打钱？
或许打过吧。
一年几百上千块，跟打发叫化子差不多。
嗯。
好像还给过几件衣服。
旧衣服。
是她儿子穿过的。
说质量好，牌子货，很贵很贵的。
如果这就叫管了，这就叫尽到母亲的责任，杨辰只想说，你高兴就好。
杨辰也懒得跟她废话。
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不过。
这边一挂。
那边就持续不懈的打进来。
拉黑都没用。
她换着电话打。
“有什么事你就说。”
“不要再扯别的。”
杨辰强忍着怒火，冷冷道。
那边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我把你养那么大，现在也该到了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你弟弟得到尿毒症，需要换肾。”
“你现在跟我去一趟医院，让医生检查一下，看能不能跟你弟弟匹配。”
“如果能匹配，你捐一个肾给你弟弟。”
“算是对我的报答。”
“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你不找我，我也不会再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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