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儿不想他突然出手,又重伤在身,没能闪避开来,被他一掌打在右肩上,当即跌倒在沙滩之上。
“就凭你”幽绝望着挣扎爬起的榆儿,轻蔑地道。
仍转身往前走去。
“你回雾海村吗”榆儿道。
榆儿已爬起身来,连忙跟上他。
“还回去做什么”幽绝道。
“你还要去找神龟”榆儿道。
“我已说过,叫你不要再插手!”幽绝道。
榆儿上前扯住他,弯着腰喘息一回,对他道:“我、我绝不能放你走!”
“好,那我就成全你!”幽绝说着,便举起掌来,运起朱厌之力,向榆儿劈去。
榆儿忙伸手抵挡。
幽绝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另一只手将榆儿一推,榆儿站立不稳,又跌坐在沙滩之上。
“别再跟着我!”幽绝冷声道,转身走了出去。
榆儿又忙爬起身来,紧跟着他。
她重伤在身,又被幽绝劈了一掌,此时只是摇摇晃晃地勉强向前走罢了。
“你别想甩掉我!”她口气一点儿不松。
“你知不知道你快死了”幽绝停下脚步,回身望着她道。
“又想杀我”榆儿忙戒备地望着他。
“你的胳膊又开始流血了。”幽绝淡然道。
榆儿低头看看自己右手胳膊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撕裂开来,正往外流着艳红的鲜血。
再看左腿上亦是如此。
腹部也有些温热的感觉。
“那神龟,我就留它多活几日。”幽绝道,“下次再来取他的老龟之心。”
说罢回身继续往前走。
“那你这是要去哪里”榆儿忙紧赶了两步道。
“回去。”幽绝也不回头。
榆儿听了这两个字,有些欢喜:“回雾海村”
“谁要回那里”幽绝却嗤笑道,忽然加快了步伐,眨眼间已在三尺开外。
榆儿追了一段,便再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幽绝!”榆儿大声叫道。
然而,只有声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并没有任何人回答。
又勉强追了一会儿,幽绝早就已经无影无踪,而榆儿浑身力气都像是快要耗尽似的。
终于脚下一歪,趴倒在沙滩上。
方才鼓着一股子气,还不觉怎么疼,现在这么一放松只觉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
身下的沙子已被太阳晒得暖和和的,非常舒服,不知怎么地就睡去了。
待醒转时,看看天已过午,现在哪里还追得上幽绝
索性就自己坐着调息一回。
看自己全身衣衫破破烂烂,想回雾海村去。
于是她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这是哪儿该怎么回去
她四处张望一回,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大海和海滩。
她沮丧了一会儿,转念一想:我这副样子也不能回去啊!
上次遇到海怪的事已经难过关了,这次再这幅样子回去,清漪姐姐肯定不会再瞒着娘亲了,那我以后就别想再离开青罗峰了。
这人间虽然乱七八糟的事不少,但是,可比青罗峰好玩儿多了。
要是一辈子被关在青罗峰,岂不要无聊死啊!
再看看眼前粼粼波光的海面,琢磨着:这幽绝不知去了哪里,会不会再去寻找神龟
于是起身来,循了沙滩上幽绝留下的脚印走去。
走至沙滩尽处,没了脚印,又坐于沙滩上休息一回。
看脚印消失的方向,幽绝应该是离开这片海滩了。
他说要回去,是回那个人那里吗
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让幽绝为了他拼了命也要杀神龟。
长离哥哥这么尽心教他,他却似乎并不以为意,倒对那个人这样尽心。
他要回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对了,回青罗峰去!
请桀风哥哥帮忙,肯定能找到他!
哎呀,不对!
回青罗峰肯定要先回雾海村找清漪姐姐他们,一起乘青思回去。
这幅样子被他们看到,怎么瞒得过
再回到青罗峰被娘亲看见,那肯定完了!
不能回去!
至少现在不行!
况且桀风哥哥身受重伤,一时半会儿只怕还不能离开他的明溪,回去找到他也无济于事,还是自己去找吧。
想至此处,站起身来,朝幽绝脚印消失的方向继续寻去。
榆儿走了一日,完全没有幽绝的线索。
身上伤痛难忍,决定先找个地方养伤。
便在就近的林中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养了两日,身上已不觉得那么痛了。
出得林来,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寻,看看自己一身衣衫破烂不堪,到底不太好看,不如先去找件衣衫来换了吧。
打定主意,便往最近的城镇走去。
不久便望见高高的城墙,路上的百姓也多了起来。
进得城来,先找到一家布庄。
伙计一见进来一位穿着这么破烂的姑娘,正眼也不看。
“我要这匹蓝色的。”榆儿道。
“小店概不赊账。”伙计斜眼道。
榆儿常来往人间,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事也见得多了。
此时也不跟他啰嗦,伸出右手拎住他一只左耳,一使劲,把伙计自柜台后拎了出来。
伙计痛得直叫唤。
“现在就做,我马上要。”榆儿道。
“姑、姑娘,小店是小本生意,确、确实不、不赊账。”伙计心中害怕,结结巴巴地道。
这姑娘、力气这么大,还不讲理啊!
“这些够了吧”榆儿掏出一两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够、够了。”伙计见了银子,忙伸手接了,对榆儿道,“姑娘稍待,我们这就给您做。”
“给你三个时辰。”榆儿道。
“姑娘、这、三个时辰,怕来、来不及……”伙计一脸苦色。
“做不好,打断你的腿!你想试试吗”榆儿道。
“是、是……”伙计忙道。
“那就让你试试。”榆儿道,抬起手来,作势要打。
“别、别打,姑娘,我说的是‘好、好’……”伙计一边用胳膊遮住自己脸,一边忙道。
“哦,说的是‘好’啊,那还不快去!”榆儿道。
伙计忙拿了榆儿指的浅蓝布匹,掀开门帘,口中嘟囔着“今日怎么这么倒霉……”,进到后面去了。
三个时辰过后,果然拿了一套做好的新衣衫出来,里外皆齐全。
“给我找个地方,我要换衣服。”榆儿道。
“那、姑娘,里边请。”伙计现在学乖了,照办。
换好衣服、梳好发髻再出来,果然觉得神清气爽、格外精神。
“你们家技术还不错嘛。”榆儿拍拍伙计肩膀道,“下次还来照顾你们生意。”
“谢姑娘夸奖。”伙计弯腰谢道。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千万别再来了’”榆儿笑望着他道。
伙计脸上一红,忙摇手道:“没、没有,小人不敢。”
“好,那我会常来的。”榆儿望着他,笑得更灿烂了些。
“欢、欢迎……”伙计的脸比刚才更苦了十倍。
榆儿满意地出门扬长而去。
走了这一路,做衣衫又等了这么久,早就饿坏了,先找个酒楼填填肚子。
换了这身崭新衣衫,一路畅通无阻,到得二楼,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叫了几个菜,坐在那里等着。
闲得无聊,望着窗外两棵大槐树上,几只小鸟飞来、又飞走了。
忽闻街道上一阵喧闹,忙起身看时,只见一个披散着头发、一脸泥污的妇人正与另一个渔民打扮的男人争抢一个孩子。
“我的孩子、孩子……”那妇人哭道。
“快放开,你这个疯子!”那渔民一边拉扯孩子,一边伸手去推那个妇人。
孩子被两人拉扯得大概是疼痛了,大声哭着,叫道:“爹、爹……”
那妇人尚拉扯不休,渔民忽然抬起一脚,朝那妇人踢去。
妇人被踢倒在地,也不顾疼痛,立刻爬起来又去拉那个孩子。
渔民把孩子护在身后,对那妇人吼道:“他不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快还我孩子……”那妇人兀自哭道,又要绕到渔民背后去拉。
“你的孩子已经死了!”渔民又大声吼道。
听得他这一声吼,妇人忽然愣在那里。
渔民忙拉了孩子急急走了。
“姑娘、您的菜来了。”忽闻小二声音道。
榆儿侧头一看,小二端了一盘菜,正往桌上摆。
再看那妇人,像失了魂一般,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口中仿佛还念叨着什么。
小二往窗外看了一眼,对榆儿道:“姑娘,您不认识她,她是个疯子。”
“疯子怎么疯了”榆儿回头看着小二。
“唉,说来可怜。”小二叹口气道。
“听你的话,必然是知道的了。”榆儿坐回位置上,对小二道。
“嗨,这辰州城里谁不知道。”小二道,“她原也有男人、还有一个孩子,是个男孩。”
“哦那如何变成这般模样”榆儿道。
“五年前,官府要修冰室,把她男人征了去,几年了也没回来。她家中没了劳力,生计已经是个问题了,两年前孩子生了重病,也没钱医治,就病死了,那以后她就疯了,见了别人的孩子就去拉去抱。这里的人都知道,凡带了孩子的人,都躲着她呢。”
“官府修什么冰室怎么连家也不让人回了”榆儿听了,愤愤道。
“这辰州靠近东海,多产各种鱼类。每年总要给朝廷、皇家进贡些好的鱼虾什么的。”小二道。
“原来如此。”榆儿点头道,“想必这冰室便是储藏冰块、用来运送这些鱼虾的了。”
“姑娘真聪明。”小二道。
“这冰室不过冬季修修罢了,怎么几年不见人回的”榆儿道。
“冬天修冰室,春天又要修花苑,一年四季,工事不断,总得要个几年吧。”小二道。
“小二,这儿添一壶酒。”旁边客人唤道。
“诶,来了。”小二忙答应了,对榆儿道:“姑娘,您慢用,您的菜一会儿就齐。”
“去吧。”榆儿道。
这官府拘了人去,哪有不让人回家的道理
又想起雾海村大鱼之事,那皇帝这么远也要把鱼送了去,又让这些人修什么冰室、兴什么工事,看来小弥骂他真是骂得轻了。
如今反正已经出来了,又实在寻不到幽绝去向,不如去京城看看,教训教训那个狗皇帝。
再说了,听说皇宫里都是天下奇珍,说不定能寻着好的,回去孝敬孝敬爹爹和娘亲。
这么一想,她就把双手合在一起举过头顶,对着雾海村的方向歉意地道:“对不起,清漪姐姐、长离哥哥,我没能看好幽绝,你们千万别怪我。”
然后寻了一匹马骑了,便往京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