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维尔薇察觉到华的目光,大方地一笑:
“看来,他认为你有拿到钥匙的资格了,对么?”
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语言的苍白无力一贯是米凯尔秉持的道理,他应该不会寄希望于用一次所谓的顿悟来考量华的成长。
与其认为米凯尔是在方才借由华的往昔种种告诉了她什么,倒不如说他自己借由方才确认了什么。
至于所谓的钥匙,或许早在那之前,他就确认了她有将其背负的资格——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不久前那次浅浅的拥抱,他对她说:
“欢迎来到世界蛇。”
世界蛇究竟是什么,他再未和华提过,仿佛那只是他脑海中的灵光一现,又或者,那是一个仅对于他而言有意义的单词,必须要借由这一单词,必须要借由亲口确认这个单词的行为,他才能在心中下定某种决心。
其中包括将自己的意识划分出一小部分,附在她身上,也包括,确认了她有解放迦楼罗力量的资格。
也或许,连带着今天p-21上发生的一切故事,都在那时就已在他脑海中定型。
至于说,华作为迦楼罗力量的拥有者,除了超忆与极强的自愈能力,并未发现有何特殊,但米凯尔却认为这是一种能够被解放的力量,并给予了她钥匙——如此先知型的行为,在华眼中早已见怪不怪了。
所以,对于维尔薇的明知故问,她并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只是微微点头,轻嗯了一声。
“啧,他还真是对你有着一种匪夷所思的自信……事先说好,接下来要给你的东西,从某些方面来说,和钥匙完全对不上号。当然,那个家伙只会提出要求,也没告诉我这个东西对于你有什么用……
“事到如今,不管是我还是梅,大概都能猜到他安排的故事走向了,但我觉得,作为的制造者,我有必要提醒你——它作为一把武器来说,并不具备以往神之键的巨大破坏力,考虑到它对应的律者的状态,它更像是一个量产产品的早期实验型号。
“所以,如果你真的要拿着这玩意儿去和律者战斗,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唉……其实,要我说,还不如直接让你穿上空白之键来得靠谱,但也可以理解,最强的往往不是最合适的嘛……”
华没有在意维尔薇的絮絮叨叨,尽管她透露出的信息量一如既往得大。
但她自认为不是刨根问底的人,真要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倒不如事情结束后鼓起勇气直接去问米凯尔。
更何况……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卑弥呼队长的身体情况她很清楚,如今战斗了这么久,应该快到极限了吧……
她毫不犹豫地从维尔薇手中接过手提箱,似乎是出于某种直觉,她在一开始就从两只手提箱中选中了较长的这一只,而按照维尔薇的说法,这里面应当是神之键无疑。
….华曾经在训练中不止一次接触过其余神之键,手提箱入手的分量比想象中轻了不少,和天火圣裁、和黑渊白花完全没得比,当然,仅从尺寸上也看得出来,后两者一入手就是沉甸甸的重量,仿佛在提醒着持有者,他们手中的武器,曾经背负过怎样的沉重。
但眼前的这个,给华的第一感觉绝不是沉重,而是某种源自身体深处的共鸣,或者说,一种想要将其拥有的**。
明明隔着箱子,但甫一接触,华就能感到体内传来了一种钝钝的刺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每一个细胞中破壳而出——倒是像极了小时候长骨头时的疼痛,只不过,这种疼痛由骨细胞散发到了全身。
她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毫不迟疑地打开箱子,里面安安静静地存放着两个物件——
一个是再熟悉不过的血清。
另一个……则是一把黄橙橙的,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青铜制造的长剑。
“这是……”
“支配之键——怎么样!是不是被本天才的设计征服了?为了匹配你的出身,我可是专门参考了神州古代的刀剑风格呢!
“而且,它虽然看上去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长剑,但我引入了源自第三神之键的抽奖系统plus版!它能够根据使用者的需求幻化成各种契合使用者的武器,当然,必要时回归本身也可以……”
“不,维尔薇……”
华打断了她的解说:
“我是说,这枚核心……”
“啊?哦?这个啊,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把神之键上的核心源自第一个被发现的第十律者个体,编号l10-001,或者用你更熟悉的称呼——卡罗尔。当然,从严谨的角度上来说也不能用这个名字,毕竟是她的身躯再加上律者的意识……”
华用指肚轻轻触碰了一下镶嵌在剑格上的暗红色宝石,脑海中,那个咋咋呼呼的声音隔着粘稠而冰冷的水幕响起——
“欸!你看那里那个女孩,她穿的好——土——哦!”
记忆并没有像打开闸门一般翻涌而出,只是轻轻揭开一个角,借此让华确认了这颗核心的来源。
视线一下子朦胧了,她缓缓握住了所谓的支配之键,将其横在自己的膝头,但眼中的泪水已然饱和,她只能不得已别过头,看向那仍在燃烧的漆黑的海,似乎眼泪只要不在他人面前留下,就不算哭泣。
但她又想起了米凯尔说的话——
“对于那些对过去的渴求、执念、后悔、不甘,倒也不要极尽压抑,因为那本就是你的一部分,别人拿不走,你也抹不掉。
“人对于过去真正的态度,绝非沉溺,也绝非告别,而应该是一次拥抱。”
他在每一次握住黑渊白花的时候,也会这么想吗?
那就……轻轻地,拥抱一下,让它成为继续前行、继续战斗的动力吧。
….这么一想,眼眶的酸涩也停止了,眼中的世界也逐渐清明了。
热腾腾的风抚过她亲手打开的出口——或许这风也抚过波西米亚翠绿色的草原,抚过西伯利亚皑皑的白雪,抚过天山脚下黄黯黯的瀚海,抚过太虚山下黑紫色的废土,才最终得以扬起她额前的发丝。
她很庆幸自己仍旧能这样想着。
视线中忽然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体迅速飞过,像是鸟儿,但鸟儿怎么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存活呢?
也许,是某个人的灵魂,被那阵扬起她额前发丝的风带到了世界的尽头吧。
她伸出手,轻抚过剑身,最后紧紧攥住剑柄。
回过头时,她看到了梅与维尔薇惊诧的视线。
来不及多想,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于刹那间自体内涌出,顺畅到就像大坝放出了积蓄许多年的洪水,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她稍稍低下头,神州的古人曾将青铜磨亮作为镜子使用,她如今干的不过是相同的事。
在那刻着纹路的剑身上,倒映着一个白发红瞳的少女面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着自己于剑身上的倒影,莫名想起了方才攥住又消失的那根羽毛。
“这就是……我崩落的样子么?”
作为梅比乌斯手中的实验体,她当然不会错过施予人为崩落能力的手术,只是就如同她接受的大部分实验一样,这次手术似乎并没有带来任何变化。
毫无疑问,人为崩落,牺牲人类的姿态甚至一部分理智以换取更加强大的战斗力,这一点与神音产生了冲突。在此之前,神音一直牢牢禁锢着这种力量,所以,对于其他融合战士而言,需要努力抑制陷入崩落态的冲动,于华身上从未出现过。
可今时今日,在另一股外力的介入下,在另一股外力的牵引下,神音施予的枷锁被短暂地打破了——
除了发色与瞳孔的变化外,她的身上开始跳动起火苗,颈部传来一阵刺痛感,她梗直了脖子,过于活跃的崩坏兽因子从左颈的皮肤下溢出,就像是一粒粒血珠滴在了她脸上,直到滴满了半边左脸才停止。
变化还不止于此,她两边的肩胛骨微酸,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钻出来,联想到迦楼罗的模样,毫无疑问,那是一对翅膀。
就在这时,一道奇异的音节在她脑海中响起,它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但又仿佛包罗万象——神音,在这声音响起之后,华的形态逐渐固定,身体也没有继续向着非人的姿态转化,背后的翅膀也再未出现。
那股声音并没有见好就收,而是持续不断地在脑海中响起,它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但心急如焚的华根本没有静下心来分辨的打算。
也因此,她并未察觉到一个问题——血清带来的影响,光看维尔薇的状态也能知道,并没有这么快就能消除。而她手中的剑,其中的核心不过是第十律者千分之一的力量,又如何能牵引出足以让她陷入崩落的能量呢?
….华再次看向手中的支配之键,伴随着她的崩落,这把看似轻盈的剑也颤抖了起来,并于火焰中重塑。
突然,手中一重,支配之键变换了形态,以一对并不臃肿,极为贴身的拳套的姿态包裹住了她的双手。
就好像——就好像支配之键也饱尝了她十余年来在拳法上挥洒下的每一滴汗水。
当然,更有一个极其古怪的念头出现在脑中:
“真好……米凯尔的第一把武器,似乎也是拳套呢……”
她偏转过头,但这一次不是为了掩饰泪水,她的目光扫向自己的肩膀,翅膀是不可能出现了,但火焰一样可以成为她的翅膀。
她抓住了那管血清,火焰于她身后聚集,凝聚出一对栩栩如生的羽翼,而后——
一飞冲天。
梅闭上眼,以她的智慧,早已推断出事情的全貌。
所以,她只是淡然地轻哼了一声,丢下了一句简短的宣告:
“赢了呢。”
…………
“切!”
卑弥呼偏转过身体,无数双漆黑的手从她身侧交错而过,仿佛没有骨头一样扭转,像是要将其拥抱。
“麻烦!呃!”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滔天的火焰再次腾起,厚重无锋的大剑伴随着腰肢的发力划出完美的弧线,将那些纯粹由死之权能聚合拼凑起来的**斩断、焚烧殆尽。
“你这个样子,可真是丑陋得很……”
卑弥呼大口喘着粗气,她眼前的第十律者整合体,不,准确来说……
它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肉块聚合物,由于掌握的死之权能太过于微小,第十律者显然不可能对细胞进行精准的操控整合。
于是它只能将各种活的个体,死的残肢简单地向心拼凑,呈现出来的东西就像一个巨大的肉球,上面长满了活的死的脑袋,到处都是迎风飘扬的四肢。
其中有一小撮正是卑弥呼方才斩断的部分,它们的权能的牵引下再次收束回归,就好像森林中被齐根砍断的木桩一般。
当然,这么形容有些太简单了,站在卑弥呼的视角,即使她在十几年的战斗生涯中早已见过数之不尽的血腥场面,但此刻还是有一种呕吐的**。
特别的,这股呕吐欲与缺氧带来的呕吐欲交叠在一起,让她时刻感受着胃部的翻腾。
正如第十律者的攻击没有起到效果,她的反击似乎同样如此,那些被斩断的手足在死之权能的作用下,甚至还不到一秒就恢复如初。
“切,还以为……能……多休息一会儿呢。”
卑弥呼感觉**更加沉重了,四肢的无力且不论,要命的是脑子。
视线暗淡发黑,她连忙晃荡了两下头脑,可这非但没能让她清醒,反而让她疼得紧咬起牙来——
大脑似乎与颅骨脱节了,随着她头部的晃动,能感觉到脑浆如同真正的浆糊一样在颅骨间翻腾。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看来,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律者似乎也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尽管它知道眼前的女人已经实实在在到了强弩之末,或许只需要再来一次方才那样的试探进攻,就能让她自己力竭倒下,但……
总归还是保险一点得好。
于是,七百多颗脑袋齐齐张开了嘴,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整齐哀嚎,这对被米凯尔降下识之权能加护的卑弥呼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可这也只是个开始。
而后,在第十律者的身前,空间开始扭曲成浓重如夜幕的紫色,伴随着阵阵雷鸣,青色的狂风呼啸而起,送来冰冷刺骨的寒意,但与之相对应的,燃烧着整片海域的烈焰并未随着狂风与严寒消退,反而火势更涨,只是……
虽不能说完全脱离卑弥呼的掌控,毕竟二者在这一时间分别掌握的炎之权能毫无可比性,但终究对她于火焰的操控造成了一定的阻碍。
能否躲开?
这是卑弥呼毫无争议的第一反应,任何人都不想面对这融合了近乎到此为止所有律者权能的一击,但可惜,且不说能不能躲得开,躲开之后,p-21怎么办?身后的梅博士、维尔薇、华还有阿波尼亚怎么办?
况且,卑弥呼很快就没有了选择余地——
在空之权能和岩之权能的双重作用下,整个p-21表层的岩石、土壤都向着律者身前的空间坍缩点汇聚,卑弥呼也只能将史尔特尔近乎一半的剑身插入脚下,才勉强抵抗住被吸走碾碎的命运。
“退无可退了么?”
她转过头,盘起的火红色长发散落,止不住地飘飞,如同摇曳的火舌。
她闭上眼,那根羽毛依旧盘踞在她脑海中,不发一言。
“唉……米凯尔,这一次,我可是被你忽悠得不轻啊。”
卑弥呼知道,她的抱怨,万里之外的米凯尔能听到。但那真的是抱怨吗?
她的话语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语气,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的话,倒不如说是一种放下一切的释然。
她摸了摸脸颊,紫色的纹路顺着右脸向上攀升,几乎要触及到右眼,就算第十律者此时突然暴毙,她大概也是等不到治疗的那一刻了吧……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
她的声音一字一顿,因为她每发出一个音节,周身的火势都会上涨一分,相对应的,她身上的紫色纹路也会增长一分,她所承受的痛苦也会增重一分……
“一个战士的最后一击——”
她眸中亮起赤红色的光芒,在这一瞬间榨取了第七律者的半块核心中残存的所有崩坏能,于是史尔特尔刚从地上拔出,就有火焰顺着剑身卷起,直至上百米的长度。
“史尔特尔,再帮我一次吧……”
她任凭自己的身体被空间坍缩点捕捉牵引,也顺着这股力道将上百米的长的炎剑高举到头顶……
….“队长……”
“呃?”
一只手覆在了她肩膀上,将她硬生生按回地面,而后,那个声音的主人从背后环抱住了她,将半块律者核心从空白之键上抠出,于是史尔特尔上的火焰瞬间化作火雨散落。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你是……华?”
卑弥呼话音刚落,就感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感,而后,深重的疲惫遍及全身,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很熟悉这种感觉,那是血清。
“华,你……”
“我说过,交给我吧。”
华的语气明明很温柔,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当然,在被打下一针血清之后,卑弥呼也没有挣扎的余地了。
“自己废掉了自己的队友,你们人类就是这么矫情!”
律者嘲讽一声,而后,被空间坍缩点汇集出的,直径上千米的巨大土球被高高扬起,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其扬到了脑后,而后向着面前重重砸下。
“呼……”
华轻轻舒出一口气,她甚至有条不紊地将卑弥呼脱力的身躯平放在地上。
明明是第一次一个人面对律者级别的全力一击,但是她的内心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波动。
“为什么一定要有什么特殊的心理波动呢?你可以去问一下伊甸姐,很多年轻演员,在演遇到什么重大事件的时候,往往会假定一个非常标准的情绪变化,但这是不对的。
“大部分人在面对一件事时根本没有什么心理波动,都是在脑袋空空,或者平常心的状态下经历了以后来的目光来看很重要的事——普罗米修斯在盗火的时候真的能意识到自己即将迎来的惩罚与人类即将遭受的改变吗?”
她的脑海中甚至还在回放米凯尔的话。
等她转过头时,那个巨大的土球距离地面已不到百米。
一个物体百米自由落体需要多久?
不过4.5秒,更何况其并非自由落体。
而这些时间,也只足够华闭上那对血红的眸子,将右手握拳攥紧,如同无数次做过那样,收于腰肌。
而后……
“寸劲·开天!”
这一式在过去的十年中至少重复过一万次,只不过今天这次,有些许的不同。
当她以极为渺小的身躯,以相对而言近乎软绵绵的力道将拳头靠上急坠而下的土球之时,前所未有的庞大能量从她体内升腾而起,将雪白的末梢带着鲜红的发丝都托举飘洒而起。
时间仿佛吞掉了这一瞬,直到炽热的炎流从土球的另一面喷涌而出,射入天空,又落下漫天的火星,而后,土球的其他部位也有这炎流的分支涌出,这直径过千,遮天蔽日的土球就这么被轻轻松松瓦解。
“这……怎么可能!”
七百多张嘴一齐哀嚎着,律者当然认识眼前的少女,但她从未料到这个毫无存在感,也从没什么战绩的女孩竟成了此刻最大的变数。
….“不过是人类对于神的拙劣仿制品,凭什么……凭什么!”
数千只手脚向着华一起涌来,她迅速俯身,轻松抄起比她高大许多的卑弥呼,再抬头时,那些瘆人的手脚已至身前。
“丫头,你毕竟是姑娘之身,身法自然不能像你的师兄弟一般大开大阖,自当以轻若拂尘为最妙。”
父亲的指点在她耳畔响起,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我明白,这就是,拂尘步。”
她脚尖轻点,就好像真的拂尘轻扫过桌案一般,密集的触手擦着她身侧而过,因为惯性的原因射出很远,一时间回之不及。
“就是现在!”
她不退反进,火焰凝聚成的羽翼再次展开,轻轻挥动下已冲至律者身前。
律者那无数双眼中还残留着惊恐,视线便被一道火红的光芒填满。
律者身后,华一手揽着卑弥呼,一手提着卡罗尔的核心做成的支配之键,随手挽了个剑花。
在她脑后,律者庞大的身躯已被一分为二。
“等一下,华,律者……死之权能……”
卑弥呼趴在她耳边,无力地提醒着。
华的瞳孔微缩,赶忙转身,果然,律者的身体已开始重新愈合。
“没事……这样……拖时间……就好……”
但一切真的能如卑弥呼所愿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律者的笑声有些张扬,又有些落寞。
“真没想到,事情居然走到了这一步……但你们真的以为能和我拖时间吗?”
“什么意思?”
华紧抿着嘴唇,眉头微皱。
“哈哈哈哈,感谢第一律者,他虽然是个叛徒,但起码……留下了同归于尽的手段!”
华并不清楚它要做什么,但她能感受到……不,或许已经不用感受了,视线所及,整片天地间的崩坏能都在向着律者汇集,在天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她不清楚,但卑弥呼是完整经历过第三次崩坏的——
“不好!它是,要学着米凯尔在第三次……崩坏时那样……自爆核心……”
“第三律者如何应对的?”
“把核心……取出来……”
华的呼吸顿住了,除非同为律者,不然如何能感知到对方的核心所在,并将其与律者本身分离?
就算能感知到位置,这个方法显然也不适用于第十律者——眼前可是有近八百个律者个体,近八百枚核心!
短时间内,就算能取出几十颗,也无济于事。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她没有自信能在这样的爆炸中活下来。但这不重要,如果她此时找不出解决的办法,她就无法保护卑弥呼,无法保护梅和维尔薇。
甚至这样当量的爆炸,能把至深之处与本征世界的联系都斩断也说不定!
华颤抖着深深吸入了一口满是焦味的烟尘。
….难道,就算是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就算是可以轻松击败律者,也无法保护些什么吗?
“呼……”
她缓缓将气吐出,超忆症在这一次呼吸的时间内几乎让她读完了自己十几年来所有的记忆。
也让她发现了先前被忽视的地方——血清的影响还未消除,支配之键中的崩坏能在律者面前也同样微不足道。
并且,米凯尔也说,支配之键只是一把。
钥匙打开门锁,门依旧处于关闭状态,还需要有外力旋转门把手,并将门推开。
她并没有凭借自身力量做到这一点,华很清楚。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米凯尔……”
华在心中默念出他的名字,于是,在她的心湖之中,那一直飘荡着的一片羽毛再一次幻化出了她想要见的那个人的模样。
明明几分钟前才在同样的地方相见,华却觉得恍如隔世。她将脸颊向左偏了偏,装作整理鬓角垂下的小辫,也顺手遮住了崩落在脸上留下的痕迹。
但在迦楼罗崩落状态的加持下,她终究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米凯尔”的不同。
“不,你不是他……不,你不仅仅是他的一份意识。”
“嗯。”
男人的回答干脆利落,抑或者说,他已在此等待多时,作为最后一道保险。
“支配之键只是一把钥匙,但你,华,你还缺少一把武器。”
他向着少女伸出手,手中捧着的那片羽毛逐渐变化为莲花的模样,却在递到华面前时再次变成了羽毛。
羽毛根处血红,渐变为雪白,与少女此时的发色一模一样。
“第八神之键,羽渡尘。”
华伸手去接,但米凯尔又在此时缩回了手。
“想要解决你此时的困境,有两个选择,选择权在你手中——我的本体可以相位穿梭过来,解决这一次的麻烦,至于约束结界,周围的城市还没疏散完毕,保守估计有一百二十万人会被困入结界,但我觉得,一百二十万条人命换你、队长、维尔薇、梅还有至深之处,值得。”
华的眉心向上抬起,徒然地张开嘴,仿佛第一次认识米凯尔。
“我……我……告诉我第二个选择。”
“羽渡尘,第一额定功率。”
“给我。”
她说。
米凯尔摇了摇头,在意识空间中,时间的流动格外缓慢,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也有绝对的必要,让华做出决定。
尽管,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决定是什么。
“你不问问副作用吗?”
华咻了咻鼻子,下唇往上一努,而后瞪着血红的双眸,倔强地瞪着米凯尔。
“羽渡尘第一额定功率,能够释放出无法阻挡的一击,不单单是现实意义,更是精神意义上的,而当律者的精神被杀死后,自然也不具备引导核心坍缩自爆的能力了……但代价是,它需要燃烧记忆。”
….“燃烧……记忆?”
恍惚间,眼前的那个人不再是米凯尔的模样,而是……一模一样的她自己。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燃烧记忆?”
华轻咬了一下下唇,“莪要这样做。”
“你会忘记自己今天究竟要守护什么,没关系吗?”
“没关系。”——只要我的确守护住了他们。
“你会忘记自己好不容易明白的,为之战斗的理由,你不在乎吗?”
“我不在乎。”——我既然能明白第一次,就还能明白第二次。
“你甚至会忘记,忘记先前自己失去的一切和得到的一切……这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
这一次,华足足停顿了十个呼吸的时间,才给出了答案。
“你犹豫了,就连失去与他的一切的记忆,都可以接受吗?”
“……”
长久的沉默后,是干涩又苍白的语言:
“我可以接受。”——只要他还在我身边,那我们的联系就不会断绝。
另一个她对着自己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自己此刻的选择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在此之前……”
现实中,华依然紧闭着双眼,一根羽毛已突兀地出现在她手中。
脑海中的一切声音,无论是米凯尔的,还是另一个她的,都消失了。
她感觉自己面前燃起了一摊火焰,像是在焚烧着什么。
烧去了所有的记忆,梦就能变得透明吗?
这个疑问刚刚浮现,就烟消云散。
而后……
父亲的笑容,父亲的声音,父亲的手揉着她头顶的触觉……
卡罗尔的喧闹声,冰激凌的凉爽与甜蜜,还有两只手相扣的感觉……
还有,那道始终追随着,在他困顿时无法伸出援手,在他再次坚定前行时又无法跟上的背影……
往昔的种种,都随火焰腾起的青烟而去了。
留在她心中的只有一望无际的空白。
但那又如何呢?
她十几年来第一次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尽管只是一瞬。
“往昔种种……”
“尽付此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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