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云飞起了一个大早,亲自主持了对独立团阵亡将士的哀悼。
全体独立团的士兵穿着整齐的军装,站在广场,看着面前三百二十口棺材,这里面躺着的有他们的亲人,也有他们的朋友。
时间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有些人,可能相识一辈子未必相知,也有些人,只是初一见面便已经成了心腹之交。
那些人在前天还和自己一起训练,还和自己一起打屁聊天,互相吹着牛逼,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仅仅是一场战争,就已经天人永隔!
无尽的悲伤与惋惜,冲淡了之前大胜一场的喜悦,站在高台之上的张云飞究竟说了些什么,他们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完全沉浸在悲伤之中。
“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即使到最后一刻,依旧不忘记从小鬼子的身上撕下一口肉来,这是我们独立团所办的第一个追悼会,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这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张云飞用无比沉痛的声音道。
“只要小鬼子继续在我华夏大地上肆虐一天,就会有人流血牺牲,我划我的百姓就会任人奴役!”张云飞话音刚落,底下就开始议论纷纷。
他们现在想听的并不是这些惨烈的事实,哪怕张云飞安慰他们一句未来会更好,他们的心里都要好受一些。
现在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了,却还要硬生生的,揭开伤疤任由鲜血横流。
别说是独立团的这些士兵了,就算是一直跟随着张云飞的刘猛,也不明白张云飞究竟要做些什么?
“但是,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些人的流血牺牲永远都不会白费!他们会成为我们反抗日本侵略者最坚实的基石!”
“这些人,是我们独立团的英雄,更是反抗日本侵略者的英雄!”
“我们要薪火相传,继往开来,直到把小鬼子赶出华夏沃土!”
张云飞的情绪激动,一句话说出来整个人有了一种虚脱感。
整个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随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齐声呐喊。
“薪火相传,继往开来!”
“把小鬼子赶出华夏!”
“……”
没有付出哪来回报?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又何尝不知道。
在反击日本侵略者的过程当中,流血牺牲是在在所难免的,但是他们要让前人的牺牲有价值,不把小鬼子赶出华夏不罢休!
独立团每一个人都喊的脸红脖子粗的,就连刘猛勾黑的面庞上都带着一抹诡异的红霞,恨不得现在掏出枪扫平了台州县的宪兵队。
“现在,我们送英雄回家!”张云飞走在最前面,与刘猛一起抬起了最前面的那口棺材。
因为张云飞的独立团基本上都是就近招兵,所以牺牲掉的这些士兵,绝大多数都是周边百姓的孩子,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张云飞想让他们回家。
下山的一路上,独立团的各位碰到了不少当地的百姓,他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纷纷赞扬着独立团带给他们的好生活,言谈举止之间对于他们这些士兵由衷的钦佩。
但是他们看着自己手上的这口棺材,感觉愧对于百姓的信任。
张云飞最先来到的是距离猛虎山最近的下口村,这个村子因为距离蒙山较近,每年丰收的时候都会被这帮土匪打劫,还有时不时的迎接小鬼子的扫荡,日子过得水深火热,所以当听到独立团开出优厚的军饷,不少百姓纷纷报名加入。
张云飞走到村头的田家,还没等他敲门就走出来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刚看到独立团的各位的时候,笑得是见牙不见眼,甚至从口袋里摸摸搜搜,拿出两个饼子递给张云飞。
“张团长,我家小七在部队的表现还中吧!”
“那就是个皮小子,如果他要是不服管教的话,你就狠狠的抽他!”
“如果要是没有独立团的话,也不想想家里面过的是啥日子,不好好努力做啥呢?”
老太太的眼睛已经被小鬼子打瞎了,手里面拿着一个出树枝做的棍子,比比划划的说道。
张云飞无法抑制自己眼眶中的泪水,他感觉自己愧对了老太太的信任,已经到了嘴边儿上的话,就是没有办法说出去。
这个家已经满目疮痍,只剩下祖孙二人相依为命,但是现在自己却要告诉他他的孙子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
“张团长,你咋不说话呢?”老太太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她虽然瞎了,但是其他的感觉器官却比往常敏锐得多,心中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昨天的抗日反击战当中,士兵田七壮烈牺牲!独立团团长张云飞与副团长刘猛,送英雄回家!”张云飞强迫自己一定要把话说出来,但是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啥?你说我们小七怎么了?”老太太有些不可置信,忍不住反问道。
“田七同志,英勇就义,为保护猛虎山革命根据地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张云飞轻轻的把棺材放在地上,拿出了属于田七的遗物。
老太太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最后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小七……死了?”
“是的!”张云飞大声道。
老太太摸着张云飞拿出来的东西,是一个已经乌漆嘛黑的平安符。
那是田七刚出生的时候老太太亲手绣制的,只为祈求他一生平安,小七从挂在脖子上就没拿下来过,一转眼就是一辈子。
老太太扔掉了棍子,踉跄的走到了棺材前,双眼无神的抚摸着不到四十厘米的小棺材,就好似在抚摸着她孙子的脸颊。
“奶奶,你等着我和张团长一起打鬼子,为爹娘报了仇,再找一个媳妇,给你生一堆胖小子玩!”这样爽朗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耳边,但是只是一段时间未见,便成了这副模样。
“我们小七,他做出贡献了吧?”老太太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推开棺材板,紧紧的抱着少年被捅成筛子的脊背,泪雨滂沱的问道。
“就算没有什么直接的功劳,我孙子的死亡,也应该为反抗鬼子做出了贡献,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