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异时空即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前世的薛子墨是一个农民家的孩子,小时候吃不好,穿的也都是亲戚朋友送的旧衣服。没想到来到这里,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要是放在后世,那就是富二代,不,是官二代的生活啊。
当然也不是因为薛知县,也就是他现在的父亲,有多么宠他,而是因为他从小体弱,加上前段时间生了重病,所以才让家里下人多照顾一点。平时他的父亲薛慎还是挺严肃的,吃穿用度都很节俭,老百姓吃的什么,家里人基本上也吃什么,家里的饭菜几乎没有什么油水,最多放了点盐,煮了煮,就可以吃了。这让吃惯了后世美食饭菜的薛子墨,实在无法适应,每次饭桌上只是草草地巴拉几口,保证肚子里有食物垫胃,就再也吞咽不下去了。薛慎平时不在家吃饭,只有晚上才会回家,有时候晚上也会和府衙里的差役一起吃饭。薛子墨这些天一共和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吃过三顿饭,看着这位三十多岁却已经有白发,面色憔悴,胡须寸长的父亲,夹起水煮青菜,实际上就是一些野菜,像品味美食一样细嚼慢咽,还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薛子墨内心就佩服不已。只是自己随便巴拉几口,一副对饭菜厌弃的样子,落在父亲薛慎的眼里,就让薛慎为此对其狠狠地教育了一通“你可知如今年岁,兵荒马乱,能在家里安享太平,有一口热菜热饭吃已经很富足了,你还对此嫌弃。你这几口饭,外面有多少人为了它们而活活饿死?……”薛慎小时候是经历过金国南下的那几年战乱的,对和平以及能够吃上几口热饭颇为珍惜。薛子墨不敢多言,捧起饭碗就将所有剩下的饭菜吃光,薛慎的神色才稍稍改善,只留下一句“一箪食,一瓢饮……回也不改其乐。你要学学古之圣贤。”
怎么办呢,自己肯定是不想一辈子都只能吃这样的饭菜的,若是来到异世界,自己还要忍受吃食方面的煎熬,怎么对得起来自后世被称作吃货大国的华夏呢。自己作为华夏子孙,在吃食上,是不可能妥协的。
之后,薛子墨便在考虑如何能够让自己吃的好些,不是薛子墨受不了苦,他觉得自己能吃苦,从小就是苦日子长大的,长大了也不尽是山珍海味,只要能入口就行。偶尔朋友聚餐,才会去餐馆里点上几个好菜,满足一下自己的口欲。如今,自己虽然身在宋朝,但作为一个后世人,还有后世的知识见识可以利用,让自己吃得好一点,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下正是二月时节,二月二龙抬头,是个播种的时节,薛子墨没想到,自己穿越了,还要亲自当一回农民。闲暇之余莞尔一笑,想起小时候,自己也喜欢种种花花草草,家门口和姐姐一人一个小花坛,各种各的,暗地里互相攀比谁种的更茂盛。再大些的时候,开始帮家里干农活,除草,种豆,拔秧苗,割稻子……几乎只要力所能及的,都干过。现在只不过是从头尝试而已,都说只要是华夏儿女,种菜绝对是天生的好手,没理由自己不行。
薛子墨自然不可能去田间地头去种菜,那可远了,而且真要像普通农民一样在田间地头种菜,那自己又能比他们更专业,种出更多更好的菜?薛子墨可不觉得就因为自己拥有后世的眼光,就能够比现在的农民更能种菜,藐视人家的专业水平。想要种得比他们专业人士好,那就得另辟蹊径,所谓弯道超车,不外乎用其他更好更简便更高效的办法得到更大的成果。
说干就干,薛子墨早已经想好了,经过这段日子里了解,宋朝的农民还是有很多蔬菜可以种植的,薛子墨让家里的桃子带人去收集一些菜籽来,不需要很多,但种类一定要丰富,同时问清楚菜的种类;又让家里的钱执事帮忙找几个木匠,按照自己画的图纸做几个木架出来;最后吩咐着小五小六他们将宅院里的两间大杂物间收拾出来。还好作为即墨知县的薛慎还是有一些闲钱,薛子墨向这位便宜父亲借到了两贯的银钱,加上附近的工匠听说是知县家的公子请人帮忙做工,都热情帮忙,而且还主动降低了工钱,否则这两贯钱实在做不了什么。
薛子墨本人没怎么动,他将桌子搬到院子里,自己在桌子前放上宣纸涂涂画画。几天来,桃子收集到了十几种不同的菜籽,都被薛子墨分门别类地放好。然后有时和小五小六拿着绳子在杂物间测量记录着什么,有时候薛慎回家,钱执事会和薛慎汇报一下,薛慎也当是儿子身体好了,想找点事做,就由他去了,虽然很好奇他想用手里的两贯钱做什么,但他实在还有太多事要做,没精力关注家里的小事。
“他爱玩就玩吧,墨儿体弱,多运动运动对身体也好,如今他课业如何,完成得怎样。”终是关心儿子,薛慎还是问了下薛子墨的学业。
“公子他自从上次病好之后,好像反而聪慧了些许,为人也更加稳重了。如今按照公子的要求,上午课业,下午自由安排时间。下午公子就做着这些事情,听桃子说公子让她收集了很多菜种,老奴想,莫不是公子想要学农人种菜,只是又是令人收拾杂物间,又是叫来木匠,老奴实在想不明白公子想要干什么。”胖胖的钱执事笑了笑,觉得自己都开始不了解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公子了。
“那就先看着吧,既然他课业都能完成,其他就随他去胡闹吧,也许他能给我们一个惊喜,也算是一件趣事了。”
薛慎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关注除公事以外的事情,自从二十几年前靖康之难,金国攻下宋朝半壁江山,山东沦陷,日子就没有一天好过的。金国人打骨子里看不起汉人,觉得汉人软弱可欺,就如同一只只肥硕的绵羊,随时等待着让他们狠狠地宰上一刀。若不是女真人人口实在太少,只能尽量拉拢一批汉人官吏来统治他们的土地,他们早把金国内的汉人当奴隶一样都给屠杀了。而即使薛慎当了即墨的知县,实际上的权利也不是很大,他只能管理政务上的事情,军权却是牢牢把握在女真将领手里,就是为了防止汉人受压迫后随时可能引起的叛变。如今这个世道,金国朝廷苛捐重税,匪患横行,搞得山东地区民不聊生。薛慎其实不在意是谁统治山东,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少些兵灾匪患,如此便好。只是金国蛮族从来没有把汉族百姓真心当做治下子民,他们只想着剥削百姓的财富,来让他们的上民享乐,百姓苦不堪言,官逼民返,不是上山当起了山匪,就是举着恢复宋土,驱除金匪的口号,带领百姓起义反抗金人。殊不知,起义没成,反倒造成了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原本富硕丰饶的山东大地上,已经荒草遍生,十室九空。
薛慎是没有过多地批判那些起义之人,他内心也是想要反抗金国朝廷的,只是他没有那个魄力以及实力。他只想凭借如今所拥有的能力,尽可能的阻止匪患对百姓的伤害,对于山匪,他就没有什么同理心了。几年前,一支牢山的山匪,跑到即墨来杀人放火,当时因为附近的军队没有及时救援,导致很多人为此丧生,连薛子墨家里也不幸免。后来薛慎坚持到军队救援来临,才幸免于难。而就在三年后,牢山的这只三百多号人的山匪,就被薛慎通过几年的不屑努力,终于给扫荡一空,狠狠地震慑了一番周围的山匪,而薛慎也在绿林间有了索命判官的称号,令得周围的匪徒都不敢轻易得罪即墨县。
薛子墨不知道父亲在做什么,即使知道了,他现在也无能为力,对于这些自己目前办不到,又伤神的事情,薛子墨向来是置之不理的。用薛子墨的话来说,老是想这些做不到的事情,只会影响自己的心情,还不如先放下,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把每一件能做的事情做好了,困难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
桃子看着薛子墨在宣纸上画着,看着像是一些木架子和一些方盆子,有时候还会亲自和小五小六拿着绳子去杂物间测量一番,然后又回来在纸上标注上几个看不懂的符号。她知道作为丫鬟不能够多嘴,就只好给薛子墨倒倒茶,拿过热水的毛巾给薛子墨擦擦汗。按照薛子墨的吩咐,桃子和厨娘准备了热茶水、吃食招待在院子里忙活的木匠和仆役。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个薛家少爷只是想要闹着玩,但是没多久,大家都看出了一些端倪,渐渐地不敢再轻视这个薛家少爷。大家虽然还不知道这些到底是用作什么的玩意,但是仅看薛子墨画的图纸,以及测量的仔细认真,吩咐木匠的要求清晰明确,也知道了这个公子一定是有学问的,也许是自己等人眼拙,见识不够,才猜不到薛家少爷做的事情。
“咱们只要按照公子的要求认真做就行了,公子带人亲切友好,既付我们工钱,又时常招呼我们吃的,还有如此慷慨的东家吗?”
如此这般,请来的木匠也都尽心尽力地全力工作着,没有一丝想要偷工偷懒的念头。这个时代的劳动人民是如此的朴实,薛子墨有时候看大家连续工作了几个小时,让大家停下休息会,大家都边工作,边笑着摇摇头,说东家善意,我们只想尽快为东家完工报答东家,而且大家也好奇东家到底做得什么,想要早日看到。而薛子墨说不急着完工,也被大家当做了善意的表现,再次呼呲呼呲地起劲工作起来。
桃子有时候会趴在桌子边上好奇地看着薛子墨绘图,说“公子,你自从上次病好了,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懂得了更多的事情。”
“可能是上次发烧将脑子烧通透了吧。”薛子墨找了个借口道。他自己也不相信发烧还能更聪明,不烧坏脑子就很保佑了。“发烧是什么?”桃子没在意发烧是不是能让人更聪明的问题,反而薛子墨偶尔蹦出的后世词汇更能引起桃子的好奇。
“发烧就是指热病,实际上就是我们人体温度调节能力失调,无法排出过多的热量导致体温上升引起的病。”薛子墨用最通俗的话解释了一下发烧的含义,便不肯过多解释了。实在是要解释清楚发烧的病因,需要解释太多其他专业知识,对一个古人讲这些东西,要补充的生物医学知识太多了,薛子墨对一个好奇宝宝可没有多少耐心。面对桃子的好奇纠缠,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她的注意力,桃子是一个很容易被带偏话题的人,这一招屡试不爽。
“桃子,你喜欢吃什么,以后少爷给你做。”薛子墨道。
“唔,桃子喜欢吃虾,少爷,虾肉可嫩了,蘸点酱油和醋,可美味了。只是家里只有过节的时候才可以吃。”桃子露出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不知不觉间,哈喇子挂在了嘴角。薛子墨看到了,用拇指将其拭去,笑着答应以后可以天天吃大虾。
桃子不知道,薛子墨不久之后,真的实现了桃子天天可以吃虾的愿望,而即墨,也成了远近闻名的虾县,而虾也成了即墨人致富的法宝之一。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经过半个月的赶工,终于完成了木架的搭建,两个杂物间,如今放了六排木架,每排木架之间留两人可以走动的空间,木架上两侧放上整齐间隔的木盒子,上下三层,里面已经盛满了从田间地头运来的土壤。然后请来了一位家里的佃农,让家里的小五小六打下手,在每个木盆子里种上收集过来的菜种,浇水,施肥,一气呵成。
做这些时,所有人都看见了,大家都恍然大悟,仿佛验证了心中的所思所想,但大家都一致认为如此种菜,实在是不可能成的一件事。众所周知,只有种在日光充足的地方,菜才能长得茂盛,种在家里,能长出什么好菜呢。众人在心中质疑着,只等着看公子的笑话,蔬菜成熟时间短,过个把月就能看到成果了,大家都等着呢。
桃子担心薛子墨被人笑话,忍不住问道“少爷,你这样种菜,真的能种出菜来吗?我听种菜的胡爷爷说,种在房子里晒不到太阳,菜是长不大的。”
薛子墨给了桃子一个安心的回复“放心,少爷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只管等着吃吧。”按照薛子墨的吩咐,每过段时间,种菜的胡爷爷就会来家里一趟,看看种下的蔬菜,平时每天白天会打开窗户通风,晚上则关上窗户。由于薛子墨之前让人将杂物间多凿出了几个窗户,这几个月窗户位置较高,阳光很容易透过窗户进入屋子,加上本身房子向南,杂物间里白天的光照还是很充足的。
如此过得几天,木盆子里的蔬菜种子就发芽了,长出了嫩绿色的芽苗,管理两个杂物间蔬菜的事主要就交给了桃子来总管,小五小六帮忙。桃子最关心,薛子墨本人则又忙其他事情去了。当一天早上看到盆子里点点绿色的小芽苗冒出来的时候,桃子简直开心坏了,一早上蹦跳着去叫醒了薛子墨,为此还让睡着懒觉的薛子墨“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只不过桃子心大,阳光开朗,况且薛子墨也不是真的生气,桃子很快又恢复愉快的心情忙活于巡视两个杂物间里的盆子菜了。盆子菜是桃子起的名字,薛子墨叫大棚蔬菜,但桃子觉得这些是在木盆子里种的,就叫盆子菜。最后拗不过桃子的坚持,薛子墨也就默认了桃子的叫法。往后,薛子墨又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每晚在一个杂物间里点上一个炭盆,具体原因,薛子墨没有说,只说做实验。怕桃子一氧化碳中毒,便警告桃子放好炭盆之后,关好窗户就出来,别在里面呆太久。每天进去之前先开门通一会风,再进去。并每隔五天记录下两个房间的蔬菜长势,如何记录,自然也悉心教授给了桃子他们。
桃子八岁的时候进的薛府,小五小六也是薛子墨的伴读,所以他们基本的一些字还是认得的,但对于薛子墨教给他们的阿拉伯数字还是第一次见,薛子墨只告诉他们这个是偶尔一次看到一个西域商贩,他送给自己的一本书中所写,至于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丢了。阿拉伯数字简单,桃子几人多记几遍就会用了,比汉文的数字更容易记录,而且薛子墨教给它们加减乘除的简单计算方法和九九乘法表,也都很快地学会了。桃子作为女孩子,反而学得最快最好,令薛子墨啧啧称奇。偶尔有闲,待桃子几人消化完之前的数学知识后,薛子墨就会有意无意地教给他们一些更深的知识,偶尔会以游戏的形式,将勾股定理、数独、一次方程等教给他们,他们也从不知道这些数学知识在这个时代有多少价值,只知道薛子墨风趣幽默而且有文化。有一次薛子墨出了一道鸡兔同笼的题目,让他们用所学的方法去算,几人算了半天也没有算出来,最后薛子墨告诉他们先让笼子里的鸡和兔都抬起两条腿,鸡duang地一下就都坐到地上了,剩下的就是兔子,每只兔子两条腿,那总的腿数量减去头数的两倍,剩下的腿数量除以二,就是兔子的数量了,既然知道兔子的数量,就能算出鸡的数量了吧。说完后,几人哈哈大笑,之后他们又拿着这个故事去和身边的讲了起来,直至传到了薛慎的耳朵里。
做好一切之后,薛子墨就再也不关注这些盆子菜了,而是关注起了一些其他事情,关于金朝、宋朝、以及如何在这个乱世里生存下去的事。这些都是薛子墨不得不提前去关注思考的事情,以前生活在后世那个和平年代里,几乎不用担心如何生存下去的问题,最多就是考虑如何赚取更多的钱让自己生活得更好,买房买车,娶媳妇生孩子,这些都仅仅是让自己生活得更好,而不用考虑如何生存的问题。每每看到电视上中东地区战火波及的国家,看着那里的人民的生活现状,都会庆幸自己生活在祖国这个和平安定的时代里,有强大的祖国守护,才有现今的和平生活,这在长大后,越发地认同。
如今,身处金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山东和宋朝如今所掌握的疆域是相隔的,宋、金两国,从来不是一直和平,总有一天会发生战争,况且还有乱世匪患,不得不早做计划。自己没有打仗的经验,也没有过乱世生存的经验,但好歹还是有后世的一点经验眼光。平时在电视剧、度娘上也会了解一些东西,总归不是没有一点办法可想的。乱世生存,无非是要有的吃,有的穿,有的住,没有战乱,没有杀戮,最好有强大的武装力量守卫自己的安全。前三者,自己有能力而且很容易解决,后两者,只能靠人和武力来保障了。薛子墨犹记得近代史上的惨痛教训,弱者就是要挨打,只有强大的国家,才能抵御外敌侵辱,放在当下,也是适用的。薛子墨不是太清楚历史走向,他从小就不爱历史,但好在喜欢看一些历史小说,虽然不尽详实准确,但有些还是真实可信的。他知道,如果确实靖康之乱才发生在二十几年前,那么南宋至少还存在,而且还会存在百多年,那么至少不用担心很快面临蒙古的入侵。虽然历史了解的不多,但蒙古入侵后对汉族形成真正的大屠杀,还是知道一些的,一旦到了那时候,薛子墨可能真的就只能考虑如何逃离华夏了,因为根本就挡不住,也躲不了。
生存游戏啊,这也太过于真实了吧。薛子墨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如此感慨,继而想念起曾经的生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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