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一大惊喜,莫过于在他乡遇故知,虽然这个故知,是曾经的薛子墨的故知。但高嵬的性情,却颇对薛子墨的胃口,与他相谈不久,便喜欢上了这个热情大方的男子。
相较于钟思淼,高嵬的性情更加直爽,阳光,彷如一个阳光男孩一般,时刻给你一束温暖明亮的阳光,让你不自觉地向往着多亲近他一点。
而钟思淼虽然看似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偶尔也会开些玩笑,但给薛子墨的感觉,终究多了一丝阴郁,这或许是一个人心思过多的关系。自然,薛子墨不觉得钟思淼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只是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书生,终究会被这个社会的各种繁文缛节所束缚,不免来得有些忸怩造作,不似高嵬这种无所拘束之人来得直爽。
薛子墨随高嵬出了山牢,眼见终于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了监禁,薛子墨也算是大舒了一口气。
“听闻子墨这次来烟云寨,还有几人随同?”高嵬问道。
“没错,都是我薛家的一些护卫,还有一个徐猎户,此番来烟云寨,也是误打误撞,各种缘由,待我稍后细细与高兄道来,不知可否先将我那些家中护卫先行释放?”薛子墨没有隐瞒,点点头如实相告。
高嵬吩咐了一声身后两个普通寨民,两人随即转身去了。高嵬笑着牵着薛子墨的手道:“子墨随我来,我们先去拜见寨主,此番是寨主无意间关押了你们,我帮你去和寨主说明个中缘由,解除一下误会,望子墨不要记恨于心。”
薛子墨连忙摇头表示不会,自己等人此番虽然是为了追索桃子的踪迹而来,不幸被烟云寨中人捕获关押,但烟云寨中人并未对他们有过任何欺凌、压迫,虽然是被关押在了山牢里,但却已经尽可能地优待了,薛子墨这点心思还是能够理解的。
“高兄,听钟思淼而言,你当年去济南府求学不到一年,便离开了济南府南下,随后也不见你回过即墨,两年来杳无音信,不曾想今日在此见到你的真容。子墨我颇为好奇,这两年来,你究竟去了何处,难道你离了济南府,便来到了这烟云寨?”薛子墨好奇地道。
小苍山山势陡峭,但山顶却颇为平坦,烟云寨在这里经营已经有十年之久,更是在高嵬来了之后,经过两年的改造,如今已经如同一处优美的世外桃源,行走其间,两旁的木屋点缀在绿茵之间,一条松石小道蜿蜒曲折通向曲径深处。一群小孩在小道间追逐打闹,还有一些家禽在灌木从中觅食,让薛子墨不禁想起了曾经学过的一篇古文《桃花源记》。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是在山中,而桃花源是在一处深谷里。
避过几个追逐打闹的小孩子,高嵬陷入了回忆道:“三年前,我原本和钟思淼一同前往济南府求学,想着若是能够学有所成,将来也好倚仗一身所学,用以济世救民……然而,当我到了济南府后,见到的却是汉人学子奴颜屈膝,坐视汉人百姓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金人侮辱,欺凌。他们整日里只讲先贤大义,却不敢出声为这些受苦的百姓声冤。我在济南府的一年,忍受了一年的屈辱,恨不能提剑砍死每一个欺凌百姓的金人,给那些死于金人之手的汉人报仇雪恨……我一怒之下,辞别了钟思淼,离开了济南府,原本想一路南下行侠仗义,解救一些汉人免受乱世疾苦。然而我一人之力终属微薄,在一次与金人的厮杀中,不甚不敌他们人多势众,无奈慌乱奔逃。正当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被一伙汉人所救,并跟随他们回了寨中,为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便留下来为他们做点事情……此后,我便一直留在这烟云寨中,整治烟云寨,带领烟云寨中人抗金,解救汉人乡民……”
听着高嵬述说着这三年来的经历,虽然说得简单明晰,但薛子墨听来却故事跌宕起伏,为高嵬的经历叹服不已,一个人敢于独自去和这个天地的不公抗争,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做到。至少,薛子墨自认,若是自己作为高嵬,当年就没有那个勇气行事。
薛子墨也将自己穿越过来之后这近半年来所做之事一一叙述,对于墨渔坊的兴建之事,更是和高嵬大加描述。听闻薛子墨所做的一些事情,高嵬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但却非常离奇和令人惊诧,高嵬不禁有些好奇于薛子墨描述的种种,更是好奇于薛子墨这近半年来的变化之大,仿若一夜之间判若两人。这个小自己和钟思淼三岁的旧友,却一直是一个心思灵敏之辈,否则也不至于相隔三岁,却成了他们的好友。
对于三年未见的故友,高嵬除了惊喜,还有惊叹,他未曾想到,不仅仅是自己有着一段恢弘的经历,连曾经那个五日间有三日躺在病榻上的旧友,如今不仅身体上已经健硕起来,连这最近的半年经历,也都充满着不一样的色彩。在为薛子墨感到高兴的同时,听闻钟思淼如今仍在济南府坚持他的抱负,更是在前段时间孤身冒险从即墨回济南府,也为昔日这位一度理念分道扬镳的旧友感到心忧,随后也只化作一声叹息。
两人一路上的互道各自经历,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烟云寨的寨主居住之地,听高嵬所说,烟云寨的寨主姓任,名含嫣,外号天公。薛子墨对着寨主的名字有些疑惑,不禁问道:“任含嫣,怎么听着像是一女子之名?”
“我们烟云寨的寨主,就是一女子。”高嵬笑了笑道,他一开始也好奇,直到后来相处一段时间后,才渐渐直到,原来寨主却是一女儿身。
“那这天公的外号,又是怎么回事?”
“天公,代表着天道,正义,烟云寨本是一些被金人欺凌活不下去的汉人联合起来的寨民,为了解救更多的受苦百姓,便打着天公不作美,金人死翘翘的口号,来与金人对抗的。这些年来,虽然烟云寨势力薄弱,但是与金人对抗却不在少数,好在金人如今并未将烟云寨视为心腹大患,否则也难以在此地生存至今。”
薛子墨听着那句“天公不作美,金人死翘翘”的口号,不由在心底暗自发笑。这是什么奇葩的口号啊,天公不作美,指的不应该是男女之情吗,怎么就成了金人死翘翘了。
好不容易憋住笑,薛子墨在高嵬的引导下,走进了这个还算宽阔的宅院,只见高嵬对着堂前一个身穿白色男装的俊美之人,高额束发,身披一件白色披风,坐于案前,还在握着一只毛笔在写字。只是在薛子墨看来,这人明显握毛笔的姿势就不太对,手势轻拂,没有劲道,写起字来也颤颤巍巍,一看就不是什么常年练字之人。
薛子墨曾经闲在家中无事,便喜爱练练毛笔字,都说练练书法能够修身养性,确实不错,薛子墨每当心情压抑之时,亦会练字来排解心中杂念,久而久之,也就练就了一手不赖的书法。
毕竟是练了多年字的人,薛子墨不是大家也成半个大家了,自然能一眼看出对方的书法造诣,只是碍于自己是客人身份,不久前更是人家的“阶下囚”,自己没有摸清对方的脾性前,不可贸然触怒对方。更何况,如今知道对方是女儿身,要知道,在薛子墨穿越前生活的时代,那个时候的人的生活谨言便是,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得罪女人的后果,可是非常可怕的,女人只可用来哄,不可得罪。
高嵬自然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位故友的心思,一如往常地拜见道:“寨主,我带着我的故友,薛子墨来拜见寨主。”
白衣寨主如释重负地放下装了半天的毛笔,咳嗽一声:“嗯,他既然确是你的故友,那便是误会一场了,薛公子,任某多有得罪,请坐。”
仿佛一下子放下了重担,道:“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呐,小鬼,今日你不仅与你的故友相逢,更是你的大喜之日,如今故友在场,便如同家人在侧,也可让你不留遗憾了。哈哈~”
薛子墨听后心中一乐,没想到自己这位故友在这任寨主的口中有着如此亲昵的称呼,看来高嵬在这寨中的地位不低啊,至少也是这寨主的心腹之人。还有,这高嵬竟然今日要成亲了,自己倒是赶上了好时候,当年自己没有参加过同学的婚礼,没能过过当伴郎的瘾,这次倒是可以在这烟云寨体验一番古代的伴郎。
“大喜之日?寨主,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山中兄弟的喜事吗?”高嵬却听后一愣,惊讶道。
“没错,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你作为我烟云寨的副寨主,此番更是立下汗马功劳,我赐你一桩婚事,正是恰当不过,小鬼,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门亲事了。”任寨主笑道。
“可……我,我不想要娶亲,我……”高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已经心有所属,他如何能够娶其他姑娘为妻。
“我不同意,寨主,其他任何事我都可以接受,唯独这件事,我无法同意。我是不会结这门亲事的,寨主若是真心念在高某的功劳,便收回成命吧。”高嵬坚决地推却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鬼你已年方二十,早可以娶亲,寨中众人都盼着你早日成家,也是寨中兄弟的期望祝福,你又何必推诿呢?也好,若是你能够说出一番合适的理由,这次婚事我便做主取消,否则,小鬼你必须听我的。”
薛子墨看着房间中两人的对答,不由得有些发懵,竟然是一出寨主给副寨主逼婚的戏码,还真是一出好戏呢。只是看这寨主面貌,面色粉嫩白皙,若非知道他是女儿身,还要以为是一个娘娘腔之辈,此时观之,年纪不大,一米六左右的个子,比之高嵬要矮上一个头,却气势凌人,仿若一个御姐的样子在训斥高嵬这个“大龄青年”,令得后者支支吾吾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家中长辈不在,成亲之事,岂可轻易决定,我绝不赞同……”高嵬只得憋出一句话来。
“小鬼,你可说过,若是抗金之事未成功,你便不回家中,若如此,你难道想要终身不娶吗?况且今日你故友在此,此番你成亲之后,你故友回到即墨,将你成亲之事告知于你家中长辈知晓,便没有了后顾之忧。若是再无其他理由,今日成亲之事,照常举行。”白衣寨主坚定地道。
两人在堂屋中你来我往,互相争执今日这场婚礼之事,互不相让,竟然将薛子墨这位第三人全然遗忘一旁不管不顾。
当曹雪松等人被一个寨民带进大堂,看到薛子墨后,不由得对堂屋中一黑衣,一白衣两个男子的互相争执好奇不已。只是好奇归好奇,他还是更加担心自家公子的安危,带他过来的寨民没有进屋就退去了,他让其他人在屋外等候,自己独自去与薛子墨相见。
“你来啦,其他人都还好吗?”薛子墨看见曹雪松从屋外进来,关切道。他还是有些担忧跟随着自己的这些护卫的安危的,他可不想跟随自己的这些人,有任何一人受到伤害,否则,他无法在回去之后和他们的家人交代。
“公子放心,我们都很好,这里的人并未为难我们,虽然住的地方算不上优渥,但还算吃得饱穿得暖,见到公子也无恙,曹某就放心了。”曹雪松看了看薛子墨,发现并无异样,又见屋内争执的两人,不由有些疑惑道,“公子,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薛子墨看了半天,也听了半天,好笑道:“不用理会,就是一出家中逼婚的戏码,等会就结束了。”
“逼婚戏码?”曹雪松纳闷了一下,也就不再多嘴,站在薛子默的身后静静地等待着屋内两人的争吵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