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愧是曾经为朝廷造船的大船匠,盛搏涛多年来对造船技艺的浸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耀眼的闪光。有一句话叫做是金子,在哪里都是会闪光的,这句话用来形容此刻的盛搏涛再合适不过。
一度令本地的船匠束手无策的难题,在盛搏涛的指导下,迎刃而解,而且盛搏涛为了回报薛家的赏识之恩,特意要在第一艘巨船上体现一番自己的能耐,将原来大船的设计,改大了数倍,令曾经其他几个老船匠在看了新的设计图纸之后,一度觉得这是在天方夜谭,如此巨船,如何能够造得出来?
要知道,哪怕普通人也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木材,它的强度总是有一个上限,是比不上钢铁的。船体太大,它在海上航行要承受的抗力就越大,木材经受不住抗力,就容易断折,最终船毁人亡。就如同同样粗细的两根筷子,长的总比短的容易被折断。
然而,想要在海上航行,越大的船,才越容易在风暴中平稳不至于侧翻。如果想要绕道远海去宋朝运粮,没有大船,终究不够安全。哪怕如今的宋朝战船,也都是只敢在近海附近航行,一旦进入远海,遇到海上大风暴,若是不能及时回到港湾躲避风暴侵袭,便容易侧翻沉船。
这也是为什么,赵开山从未想过通过海上航道运粮,或者逃亡宋朝境内的原因。没有一艘足够大的海船,躲避掉金人的海上舰船封锁,终究难以通过海上航道到达宋朝。再者由于海上极易迷失方向,没有可靠的方位辨识技术,海上航路终究不够安全。
此次盛搏涛铸造的这艘巨大海船,亦是他痛失儿子之后,多年来沉积下来的技艺结晶。虽然这十几年来,盛搏涛再未亲手造过一艘船,但是他并未真正放弃这门手艺,反而在不断地对造船技艺有着更多的研究和思考,他平日里在家中,一旦空闲,便会沉浸在对造船技艺的研究之中。
自己动手做木工,自己打造零件,组装小型的木质海船,当日薛子墨在盛搏涛家中看到的那些只战舰模型,便是盛搏涛这几十年来的结晶之作。通过亲手打造,反而加深了他本人对造船技艺的理解,对船体结构的认知,更是让他找到了更加稳固的船体搭建方法,同样的木板,他可以通过他独特的内部搭建方式,增加数倍船体抗压能力,令海船在风暴中稳如泰山。
盛搏涛这一次应薛家的邀请再次出山,便决心将自己这几十年来的积累,尽数发挥出来,他不仅仅是向薛家展示自己的能力,也是为了印证自己多年来的想法。造船是盛搏涛世代传下来的祖业,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将其舍弃?
当巨船安稳平当地冲下大海,完完整整地漂浮在海面上那一刻,盛搏涛才算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如此大的一艘海船,哪怕他自己,也并非是信心十足的。只要有一个地方出错,那么对于一艘巨船来说,便是致命的威胁,随时可能解体,或是在某一个风暴中沉湎。
但是如今,他终于可以自豪地笑了起来,自己多年的心愿,终于在自己的手中实现了。当然,这只是第一艘,他要建的不止这一艘,更不是就如此之大,他甚至想过建造再大上一倍的史上巨舰。若是薛子墨看了如今的巨船,必定惊叹不已,若是再大上一倍,那薛子墨能想到的,就只有大明朝的郑和舰队可以媲美了。
“盛师傅,您成功了,我们造的巨船,成功下水了……”崔匠不由感慨道,他本是另外四个船匠的领头人,在盛搏涛没有来之前,是他带着其余三人一起造船。然而终究经验浅薄,当年造的,仅仅是一些小船,建造大船的经验为零。当他们第一次摸索着建造大船的时候,就遇到了船体受力不行,容易解体的难题。而就是眼前这个头发半白的五旬老人,一力扛起后面的巨船重新设计,监督建造。自己四人反而成为了他的助手,从这位雄心勃勃的老船匠身上,受益颇多。
“是啊,这多亏了盛师傅的惊天造诣,盛师傅这次功不可没……”其他几人纷纷附和,他们都自此都发自内心地佩服盛船匠的能力。毕竟人家不仅设计出了更加巨大坚固的海船,而且还一力带着他们完成了建造,这些日子以来,盛船匠可谓呕心沥血,亲力亲为,为了保证每一个环节的正确无误,他甚至带头亲自监察,从不遗漏。如此一位老人,如何不令他们敬佩?
“哈哈,崔匠,你们过奖了,这其中,也少不了你们的功劳,若是没有你们,没有这船坊的每一个人出功出力,盛某的技艺再神,也是无法在如此短时间内,造就如此一艘大船的。不过,我觉得这其中还少不了我们船坊中那些前所未见的各种大型辅助器械,若是没有那些器械,想要安装一根龙骨,便要克服巨大的困难,不是如今一般轻松的。”盛搏涛笑着道。
众人都点点头,大型吊塔,滚轮组,圆规、三角尺、量角器等等一些新颖的辅助工具器械,让盛搏涛第一次感受到了造船竟然可以如此轻松快捷。
巨船在那些早已准备多时的舵手和水手的操持下,缓缓升旗巨帆,然后在风力的作用下,缓缓驶离港口,驶向大海之中。这一次,他们要开始为期两天的海中试航,船中已经备齐两天的用度,他们将乘着这首巨船,穿过胶州湾海口,进入远海,两天后,再回来。
“船帆已升起,墨鱼号起航,目标航向直指东南,两天后回来,……”
“船长,我们这次出去,若是遇到大风暴怎么办,还有,若是方向搞错了?……”一个担任船长助手的年轻水手问道。他本是即墨的一个渔民,因为水性好,加之墨渔坊的高额报酬,他便报名成为了墨渔坊的一名水手。
“不要问这么多,你只要执行好自己的任务就行,东家让我们这次出来,便是测试这墨鱼号的稳固性的,我们若是遇到大风暴,便是正合了这次试航的目的。若是能够经受住大风暴的摧残,那便是墨鱼号成功了。即使遇到了意外,也不必担心,东家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我们既然拿了钱,就要豁出命为东家办好事,其余的就听天由命了。”
“至于方向问题,看到台上那个小东西没有,这是前日东家送来的,叫做指南正的东西。据说这个是更加精细、便携的罗盘,用一个木盒装着,里面是一枚磁针,可以指南北,标红的便是指北,到时只要照着指南正的方向辨别,不难迷失。”老船长道。
助手好奇地拿起只有巴掌大小圆木盒子,在手上不停地翻看着,上面还有一块透明的玻璃护住里面的磁针,哪怕这指南正掉落地上,指南正也不会损坏分毫,果然是小巧便携。
“东家真厉害,如此精巧的指南针,竟然用一块琉璃罩住了里面的磁针,这琉璃,一点瑕疵也没有,价钱不低吧。”助手小罗道。
“别乱动,东家的东西,你可别贪心,让猪油蒙了心,这指南针可是我们的保命之物之一,可遗失不得,明白?”老船长陈大庆道。
船坊港口,今日墨渔坊的另外两个东家,钟家、高家也都有人过来观看墨鱼号地下水仪式。钟家的来人,是钟思淼的父亲钟离,高家是高家家主高项南,他们也自然是提前收到了薛慎发出的邀请,才在今日一同前来。
不过他们都晚来了一步,看到的只是墨鱼号离开港口的一幕。他们见到薛慎,纷纷上前问好。
“薛大人,没想到墨鱼号如此大船,今日便能下水了,真是出乎了钟某的意料,钟某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巨大的海船啊,哈哈。”钟离开怀不已,想着日后凭着这大船,便可以出海捕捞大量的海错,令即墨百姓不至于忍饥挨饿,他这个读书人,便觉得造福了苍生,当日做下“投资”墨渔坊的决定,如今感觉是走对了。
“哈哈,没错,我高项南还真是平生仅见如此巨船,若是不能够带回上万斤的海错,我都是不信的。”高项南为人爽朗豪气,有着江湖中人的脾性,说话也大大方方。
“高家主,这你可预估少了,这巨船,载重量可达六千多石,区区上万斤,可就有些大材小用了,我们这墨鱼号,一次出海,至多可带回十万石的海错。”薛慎笑着道。
“十万石,薛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仅凭一艘墨鱼号,便能载回如此多海错?”高项南道。
“自然是不能每次都满载十万石的,这还需要能够捕捞到如此众多的海错才行。”薛慎难得开启了玩笑。
众人听完,都被眼前深深的数字惊住了。即墨一共才多少人?满算八百多户,加上后来的难民,也才不到两万人,十万石,一次就足够全城百姓吃上一个月了……
可是在他人都在为这数字惊讶的时候,薛慎却不满足于如此,想要解决赵开山义军的粮草问题,单单一艘巨舰,可是不行的。不过眼前不是担忧海船不够的时候,首要的任务,是需要去与宋朝达成运粮协议,开通海上两粮道,如此,等到拥有九艘海船的时候,便是南下运粮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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